第19章 第19章(1 / 2)

花媚玉堂 九斛珠 6002 字 6個月前

梁老侯爺近年體弱,甚少出門應酬,也不大願意受人拜訪,平常深居簡出。

他雖是侯爺之尊,卻住在後院僻靜處的夷簡閣,住處也樸素簡單,彆說擺設寶鼎翰墨、名物書畫,就連屋中所用桌椅床榻,也俱是普通鬆木做的,不用名貴之物。

閣樓建在蒼翠樹蔭間,門前砌了一道石壁,題著陸機《君子行》的幾句詩——

天道夷且簡,人道險而難。休咎相乘躡,翻覆若波瀾。

閣樓正廳的門常年不關,當中牆壁上懸了幅字,跟石壁上的一模一樣。

是韓太師獲罪抄家那年,老侯爺在靜室獨坐數個日夜後寫的,筆力蒼勁,著墨濃厚,落筆遲緩凝瑟,隔了十來年,仍能看出其中的憤懣悲歎。

後來這閣樓落成,便起名夷簡閣。

負責照料老侯爺起居的劉伯見老夫人帶著兒孫過來,當即往靜室去請老侯爺。

梁靖站在那石壁前,上頭風霜雪雨,留了十年的歲月痕跡,斑駁分明。猛聽幾聲咳嗽傳來,抬目看去,就見老侯爺被劉伯扶著慢慢走來,身形微微佝僂。

沙場上斬敵萬千,早已練就鐵石心腸的硬漢,卻在那一瞬覺得眼角潮潤。

梁靖忙快步上前,將老侯爺穩穩扶住,“祖父,您慢點。”

那隻久病孱弱的手握在掌心,分明憔悴瘦削,而漸露龍鐘的臉上,卻帶了久違的笑容。

“晏平啊。”老侯爺許久沒見他,隻管上下打量。

河清海晏,四方升平。

那是老侯爺年輕時的抱負期許,卻在韓太師一家遭逢冤案後,如石沉大海,再也不忍想起。然而等梁靖年近二十時,卻仍舊沒忍住,幫他取了這個字。說起來,當初梁靖這個名字,也是他跟韓太師把酒夜談時起的。

老侯爺膝下兩個兒子,孫子也不少,最偏愛的卻仍是夾在中間爹不疼娘不愛的梁靖。

他手背略微枯瘦,順著梁靖的手臂摸索到肩頭,似是很滿意他身上的勁瘦力道,眼底笑意更深,點了點頭,才掃了梁元紹一眼,“你也來了。”

“來給父親問安。”梁元紹也帶著點笑,扶老夫人一道進屋。

書童奉茶上來,老侯爺居中而坐,自是關懷梁靖在邊關的處境。

梁靖耐心說了些在軍中的趣事,又問他身體是否安好。祖孫倆許久沒見,似是攢了一籮筐的話要說,梁元紹陪坐了半天,本想提一提跟沈家定親的事,見老侯爺的目光始終不肯落向這邊,幾回欲言又止。

老夫人知道父子心結,便朝梁元紹擺了擺手,“這邊暫且無事,你先回去忙正事。”

梁元紹無法,隻能暫且告退。

……

夷簡閣裡,梁靖跟祖父說完家常,老夫人便在旁邊陪坐,唇邊笑意始終都在。

末了,老侯爺見妻子身邊空空蕩蕩,才問道:“他剛才過來,又是為那沈家的事?”

“是為這個。”老夫人也不掩飾,微皺了皺眉,道:“我瞧著,他跟薛氏是鐵了心,想娶那沈家的姑娘。晏平方才回來,薛氏還特地留了沈家母女在旁邊,硬生生見了一麵。瞧著晏平神情冷淡,才送人走了。”

說著,接了梁靖遞過來的茶杯,問道:“你是果真瞧不上她?”

梁靖點了點頭,“我記得當年祖父曾為我定過一門婚事。”

提起這茬,梁侯爺倒是想起來了,原本微佝的身姿也挺直幾分。

“說起那孩子,早年我叫人探查,聽說韓家的人都被斬儘殺絕,那孩子也年幼早夭,一直也沒聽見消息。近來倒是聽見有人說,那孩子興許還在世上。”

“是嗎?”梁靖稍感意外。

前世此時,梁老侯爺並沒提過這話頭,他雖沒娶沈柔華,卻也沒探到過關乎玉嬛的消息。直到後來她進宮做了女官,他夾在太子和永王爭鬥的夾縫裡,才從永王那邊查出了她的身世。

遂問道:“祖父是從哪裡聽的消息?”

“是那孩子的舅舅,謝鴻。前幾日他要來拜見,我念他是跟韓家有姻親,就見了。他說當初那孩子和她哥哥都被人帶著逃了出去,大的生死不明,小的據說還活著,他還在追查下落——若果真能找到,文達泉下有知,也該寬慰了。”

老侯爺說到此處,眼睛便皺出個深深的笑。

梁靖愕了一瞬,旋即明白過來。

想必謝鴻將玉嬛的身份藏了十多年,也是極為謹慎的,先前不肯泄露,如今見了他真容,才給老侯爺漏了點風聲,顯然也是探梁家的態度——若梁家趨利避害,不念舊情,謝鴻必定就找不到外甥女了。

他心裡笑了下,點頭道:“這樣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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