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1 / 2)

花媚玉堂 九斛珠 10755 字 6個月前

床榻間因梁靖的驟然闖入而略嫌逼仄, 他的呼吸落在耳邊, 玉嬛下意識躲了躲。

未曾係緊的衣領愈發散亂, 她趕緊揪著錦被藏住,連同脖頸嘴巴都藏在了錦被裡, 隻剩漂亮的眉眼露在外麵,低聲問道:“你怎麼在這?”

“為秦驍的事。”梁靖答得簡短。

玉嬛縮在錦被裡,心裡是因他先前的欺瞞而惱恨的。此人行蹤神秘, 神出鬼沒,驟然重逢, 隻覺他眉目輪廓很是可惡, 該當狠狠罵一頓,出了她被蒙在鼓裡的惡氣。然而外頭一疊聲追查的動靜愈來愈近, 眼看就要往這邊過來。

秦驍的案子早已了結,玉嬛也不知他還在折騰什麼,不過信任還是有的。

心裡幾乎沒有猶豫,她嘟著嘴巴瞪了梁靖一眼,旋即小聲提醒——

“後麵空著, 藏在帳子下。”

因客舍是臨水而建,牆外又有樹木蔥蘢潮濕,連累得屋裡都有潮氣,這架子床便不是貼牆擺放, 而是隔了兩尺的距離, 拿厚重的數重軟帳罩著。

梁靖會意, 當即閃身入內, 側躺在床邊,拿簾帳蓋住頭腳。

這邊悉悉索索的動靜才停住,外麵便傳來扣門的聲音,是息園裡的仆婦。

“謝夫人,謝姑娘,有賊人闖到附近,可曾驚擾到兩位嗎?”她隔著門扇詢問,聲音恭敬,但手底下卻沒那麼客氣,不待玉嬛和馮氏起身,便徑直推門闖了進來。

好在她懂規矩,沒帶男人,進了屋子,年長的往馮氏那邊去,年輕些的便來看玉嬛。

玉嬛仍是抱著錦被午睡的模樣,半抬眼眸,伸手攏著青絲,“什麼事?”

“是有賊人闖到附近,怕驚擾傷害姑娘,特地進來瞧瞧。姑娘無礙吧?”仆婦笑得一團和氣,她身後的兩位丫鬟則將目光四處打量,瞧著箱籠衣櫃和門背後可能藏人的地方。甚至有位輕狂的,曉得床榻後的空隙,神情猶豫著,似乎要往這邊來搜。

玉嬛心裡一緊,卻是眉眼微沉,冷笑了聲。

“沒什麼事。”她開口回答,態度客氣,聲音卻冷淡。

那丫鬟聽出不悅,礙著她是永王單獨邀請的客人,就沒敢擅動。

玉嬛卻已坐起身子,也不係鬆散的領口,隻趿著軟鞋,走到仆婦跟前,淡笑著道:“倒是方才門扇一開,將我嚇得不輕,還當會有生人闖進來,衣裳都來不及穿。這息園是永王殿下的彆業,規矩防守都如此鬆散麼?”

這便是不滿她們貿然闖入的舉止了。

謝鴻畢竟是魏州的父母官,今日受邀赴宴,女眷在客舍小憩,理當客氣招待。

似方才那樣貿然闖入寢臥之處,無異於輕視對方身份,不夠尊重。

仆婦也是情急之下一時沒顧上,被玉嬛提醒,頓時有些訕訕的。

“是奴婢考慮不周,驚擾了姑娘,還請姑娘彆見怪。”她屈膝為禮,麵露歉然之色。

站了片刻,她已將屋子瞧過,沒見什麼異樣。怕這位嬌養的千金當真計較禮數,到永王那裡告狀,永王失了顏麵又心疼這般嬌滴滴的美人,生氣責罰,哪敢再逗留,當即告了聲罪,帶著兩位丫鬟出去。

另一位仆婦也“關懷”過了馮氏,告退掩門。

馮氏隨之走來,有點擔心,“小滿,沒事吧?”

“沒事。”玉嬛搖頭,揉了揉眼睛,“隻是沒睡醒,娘讓我再睡會兒,好嗎?”

她向來是貪睡的,這等悶熱綿長的晌午,在府裡時從來沒落下過午睡。

馮氏見她無恙,也放了心,自回去坐著打盹,外頭的聲音亦慢慢遠去。

玉嬛回到榻上,哪裡還有睡意,扯下簾帳趴到床邊沿,提起層層累贅的帳子,正好對上梁靖的眼睛。她擺出個氣鼓鼓的樣子,居高臨下地覷他,低聲質問,“梁大哥,還真是巧,這麼快就見麵了。怎麼回事?”

咫尺距離,那雙杏眼裡分明藏著不滿,梁靖唇角動了動,半坐起身。

不過這會兒不是算賬的時候。

“令尊的事尚未結束,這是秦驍跟永王往來的證據。”他說著,從懷裡取出一遝書信,約有兩寸厚,拿細線捆著,遞到玉嬛手裡。

玉嬛詫然,沒想到跟秦驍勾結的會是永王,更想不透梁靖怎會來這裡取東西。

書信在掌中沉甸甸的,她藏贓物似的塞進錦被裡。

梁靖續道:“我留在這裡還有事要做,這東西你設法帶出去,免得損毀。今晚找你。”因玉嬛垂頭時青絲從肩頭滑落,貼在他臉上,便隨手拈住。

目光落在她柔嫩臉頰,如畫眉眼,那隻手不聽使喚地抬起來,幫她捋到耳背後。

這姿勢過於親昵自然,待回過味時,玉嬛臉上一紅,雙眉微蹙,稍露惱色。

床帳逼仄,那樣近的距離,她居高俯身,他半坐抬頭,呼吸近乎交織。

梁靖也知道這舉止不妥,有點尷尬,垂眸清了清嗓子。

玉嬛趕緊坐起身,想了想,揪著床帳便將梁靖埋住。

雖說心裡諸多疑惑不滿,但這裡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他今晚既然要來取東西,自然能慢慢算賬。

倒是這遝子書信……

玉嬛睇了床邊一眼,見錦帳悉索,趕緊拿手指頭按住,低聲道:“不許偷看!”

底下傳來一聲悶悶的“哦”,梁靖拿出當初做斥候的本事,僵著身子一動不動。

玉嬛遂背轉過身去,掀起裙角,解了羅襪,將那遝子書信拿錦帕裹住綁在小腿上,而後再拿羅襪遮掩,左右端詳瞧不出異樣了,才起身穿好珠鞋,去隔壁找馮氏。

……

出了客舍,永王跟謝鴻正在湖邊散心。

方才護衛追查的動靜自然報到了他跟前,永王自問沒在這彆苑放值得人盯著不放的貴重物件,便沒太放在心上,隻叫人留心搜查,看對方動了哪些東西,又叫隨身侍衛戒備,免得碰見刺客。

待馮氏帶著玉嬛過來,還有些歉然。

“彆苑裡防備不嚴,方才有賊人闖入,沒驚擾二位吧?”他笑得光風霽月,端貴和氣。

馮氏端方施禮,“謝殿下記掛,沒什麼事。”

“謝姑娘呢?”永王又看向玉嬛,眼底一派風清月朗。

他的目光頗為專注,暗藏光芒,凝視般落在她臉上,從眉眼到唇頜,迅速打量。這目光讓玉嬛有些忐忑,總覺得今日永王所謂遊山散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加之先前在梁家召見時的古怪,方才宴席間過分的關懷,讓她心裡不免敲著小鼓。

遂垂眸笑了笑,沒對視他的目光,隻屈膝道:“不曾驚擾,謝殿下關懷。”

永王頷首,仍同謝鴻沿著湖岸慢行,談論湖光山色、金石學問。

玉嬛卻是沒半點賞景的興致,心裡記掛著那卷書信,好容易熬到後晌,永王肯放人了,趕緊恭敬行禮告辭。

好在她綁得牢實,哪怕走了半晌,書信也不曾鬆散,又有堆疊的裙角遮掩,無人察覺。

回府後進了東跨院,待石榴斟了茶,便遣散旁人,垂下珠簾。

內間裡安安靜靜的沒了旁人,她解了羅襪,錦帕裹著的書信還好端端的在腿上綁著,拆下來一瞧,完好無損。隻是她當時怕書信滑落,綁得太用力,腿上勒出了兩道痕跡,經這半日行路,有些淤青,輕輕按了下,隱隱作痛。

玉嬛低低歎了口氣,也暫時沒空管這點傷,隻瞧著那一遝書信。

既然梁靖說這是永王跟秦驍往來的證據,自是跟謝家息息相關的。她遲疑了片刻,終是沒忍住,拆開其中一封。是秦驍寄出的問安書信,後麵是封回信,看那乾涸的墨跡和紙箋色澤,兩者應該都是數年前的。

陸續又拆了幾封,雖沒寫駭人聽聞的事,但看年月印鑒,竟是每月都能有一封。

秦驍跟永王之間,竟是來往如此密切嗎?

玉嬛暗自心驚,迅速翻完了,仍舊收起來藏著,心裡卻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她暫且按捺,隻叫石榴找了消腫化瘀的藥膏,抹在小腿傷處。

……

當天夜晚,梁靖如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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