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0(1 / 2)

顧三在縣裡忙得飛起的時候,黃柔母女倆在崔家樂不思蜀。

她們又回到了未結婚前的生活狀態,黃柔每天給家裡做做飯,喂喂豬雞鵝,幺妹則屋裡屋外村口村尾漫山遍野的玩兒,都快玩瘋了!

邱老壽星院裡當年那株讓雷劈死的大槐樹,又重新發芽了,經過一整個夏天豐沛雨水的灌溉,現在看著有兩米多高,翠綠的葉子,勃勃的生機,就像受傷後重新站起來的青年,肩負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使命。

幺妹和春芽可喜歡去玩兒啦!

反正邱家早已燒成一片廢墟,黑漆漆的焦土總覺著不吉利,邱家請陰陽先生來算過,說這片焦土已經不適合蓋房居住,不然對子孫後代不利……嚇得邱家人連地皮也不敢要了,鬨著生產隊給他們重新批塊地蓋房子。

可生產隊的全體社員都不同意啊,憑啥把大家種糧食的地給他們家?他們家每年給全隊補糧食嗎?不補那行,自個兒開去,反正牛屎溝最不缺的就是荒山!

去年,流離失所的邱家人無奈在村尾後山腰上開了八分地出來,兄弟幾家合力蓋了幾間茅草房。雖然離人口集中地遠了些,可它安靜啊!他們在屋裡院裡說個啥,再也沒人能聽見啦!

而那片邱家焦土地,則成了村裡孩子的除村口老槐樹外另一片樂土。幺妹和春芽背著已經會蹣跚學步的小彩魚,去那兒跟大部隊彙合,玩過家家。

有農閒的大人,也會坐在新發的槐樹苗下,跟她們有句沒句的閒聊著。當然,作為牛屎溝的第一風雲大戶,崔家的事兒,是所有社員都關心的。

“你春月姐姐在北京,每月往家寄多錢呐?”有女人問。

幺妹搖頭,“我不知道鴨。”

“怎麼可能不知道,你爺每個月都往家裡拿錢回來,你沒看見?”

“沒看見,嬸嬸你看見了嗎?”

女人訕訕的,哪能讓她看見啊,她也是欺負孩子小,故意拿話套她呢。可作為一隻聰明的地精寶寶,幺妹是那麼容易上當的嗎?

其他的都好商量,反正問錢就是我不知道,我家很窮,沒錢。

女人也不氣餒,繼續問:“那你友娣姐姐還去北京不?”

“去呀,她要去學廚師呢,以後給我們做好吃噠!”幺妹挺挺小胸脯,這可是讓她非常自豪,非常得意的事,全班小朋友都沒有這樣厲害的姐姐,隻有她有哦!

女人雙眼冒光,“那得花不少錢吧,你奶能同意?”

幺妹搖頭,“我不知道花多少錢,但我奶最支持我們讀書學東西啦。”

崔老太常掛嘴邊的話就是——“技多不壓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反正隻要是能幫她們在以後找到一份好工作的技能,那該學就得學。

女人撇撇嘴,“不就幾個丫頭片子嘛,以後還不是嫁出去的白眼狼,至於這麼……”

幺妹睜著貌似懵懂的大眼睛,“那嬸嬸也是嫁出去的白眼狼嗎?”

女人被她問得尷尬的笑笑,趕緊溜了溜了。對這個小福星,她可不敢得罪。

在不遠處圍觀一會兒的顧老太,這才捋了捋頭發,躡手躡腳的走過來,“幺妹吃過飯沒?走,上家去,奶奶給你罐頭吃,你不是愛吃那個嘛?”

幺妹搖搖頭,她記著奶奶教的,顧奶奶罵了媽媽,不能讓她輕易得到原諒,不然以後她還會變本加厲得寸進尺……雖然,她可喜歡吃罐頭啦。

“是橘子的喲,那橘子瓣兒可大啦。”

幺妹咽了口口水,“我還是在我奶奶家叭。”

顧老太被“我奶奶”堵得氣結,小丫頭分得清著呢,老崔家是“我家”,顧家就是“叔叔家”,她有心想要教她糾正過來,可崔家盯得緊,畢竟,她是崔家骨肉,這是不爭的事實,不能因為隨娘改嫁就把血緣關係也改了呀。

彆家隨娘改嫁的孩子改姓啥的也不少,可人家那是女人不硬氣,得跟著男人討生活,可黃柔不一樣呀,她是正經公派老師,有套房子……反倒是老三,還得寄人籬下看她們臉色。

此時的顧老太,恨不得拍著大腿後悔,早知道就把兒子的房子留給他了,至少現在硬氣啊!

“那奶奶下午帶你去公社,給你買身新衣服怎麼樣?快跟奶奶回家去,啊。”

幺妹躲開她伸過來的手,“我不去啦,奶奶你快去叭。”她對穿的好像沒那麼渴望了現在,她隻想玩兒,超好玩的過家家在等著她呢!

小丫頭頭也不回的

加入過家家隊伍中,顧老太長籲短歎的走了。連閨女都哄不回去,那當娘的更不用想咯,彆人家的兒媳婦都是在婆家忙進忙出,他們家的倒好,在前婆家其樂融融樂不思蜀。

張秋蘭在地上立兩根樹杈就是門,這頭是醫院,外頭是馬路。幺妹和春芽是一對帶“女兒”去看病的“夫妻”,她們牽著手腳亂甩完全不受控製的小彩魚,急急忙忙來到“醫院”門口。

“大夫,給我們女兒打一針吧。”

“張大夫”假模假樣推了推眼鏡,“孩子怎麼啦,是不是發燒了呀?”

春芽搶著說:“她不聽話,要打屁股針!”因為平時奶奶就是這麼嚇唬小彩魚的。

可小彩魚是個聰明丫頭,知道看人下菜碟,兩個姐姐她才不怕呢,使出吃奶的力氣掙開“父母”的鉗製,踉踉蹌蹌四處亂跑,把一個小型集貿市場給撞得東倒西歪,其他小孩急了,“幺妹春芽快管管你家孩子!”

“你們怎麼當爸爸媽媽的呀?”

“管不住孩子,下次不要你們玩兒啦!”

這是全村小夥伴一起玩兒的遊戲,是兒童交際的重要方式,平時幺妹不回來的時候春芽都不來玩兒,因為還是有人會叫她“小結巴”,她忍不住會揍她們。

一揍,晚上保準有家長找上門,奶奶就要教訓她。一來二去,她也懶得跟這群告嘴精玩了。現在啊,她是為了不讓幺妹失望才來玩的,而小彩魚居然敢破壞幺妹的玩耍大計,春芽那小暴脾氣,衝上去就要拽小彩魚。

抓住先狠狠的揍一頓,不給她米糊糊吃,哼!

小彩魚為了躲她的“魔爪”,不管不顧就往前撲,“噗通”一聲,跳進一個水塘裡。

“幺妹你家小七妹掉糞坑裡啦!”

“耶耶耶,崔家小七進糞坑啦!”

那原本是邱家的茅坑,挖得又深又大,成年人進去都能淹到胸口的池子,因為沒人住後糞坑也荒廢了,前幾天一連下了半個月的雨,集滿了一池子的水。

雨水和糞坑殘留的那啥混在一起,又餿又臭,整個院裡就跟臭雞蛋爆.炸似的,所有人一麵笑,一麵捂鼻子,“幺妹你家小七妹好臭呀!”

春芽去拉小彩魚,準備將她救出來,結果她不僅不願上來,還在

糞水裡撲騰起來,洗澡似的,從這頭遊到那頭,又從那頭遊過來,齜牙咧嘴……太高興啦!

幺妹不止捂鼻子,她還要捂臉,無法直視啊,太丟人啦!堂堂小地精的臉麵啊,都讓她丟光啦!

關鍵這小丫頭吧,她還樂不思蜀,兩個姐姐都沒法將她拉上來,春芽氣哼哼的,撿起一根樹杈就想揍她。幸好早有孩子大叫著“你家小七妹跳糞坑洗澡”,跑遍整個村,把正在自留地附近討豬草的友娣和春暉叫回來。

四個姐姐合力,圍追堵截,才把小彩魚……哦不,小臭魚給拽上來。

誰也不願抱她,隻能死狗似的拖著她,在她一步三回頭的不舍裡,將臭魚弄到壩塘邊去。七月份的壩塘正處於蓄水期,一池子滿滿的清澈的河水,微風襲來,涼爽得不要不要的。

可這涼風卻把臭味帶得更遠了,不出十分鐘,整個生產隊都知道老崔家小七妹跳糞坑洗澡的“醜聞”啦!友娣真是討厭死小彩魚了,她這一身糞臭衣裳,她可不要幫她洗。

幾個人把她拖到壩尾,將也不脫衣服褲子,直接扔水裡泡,“不洗乾淨不許上來,不要你了啊。”

“要要,集集……&@#!&^0^……”

她本來長得像劉惠,臉比較長,可勝在皮膚白,雖然是單眼皮,也比一般孩子好看,就這麼可憐巴巴的看著幾個姐姐,姐姐們哪有不心軟的?

“行行行,要你,但得洗乾淨。”

於是,小丫頭就坐在淺水處,“啪啪啪”的拍起水來,四濺的臭水花兒,嚇得幾個姐姐四處逃命。

幺妹看著,實在是心癢癢,她也好想下河洗澡呀!這麼熱的天,整個壩塘裡都是泡的孩子,橫七豎八“飄”著的,因為沒穿褲衩躲水裡的,不知羞遛著鳥打水仗的……反正男娃女娃都有。

她太想洗澡啦!

春暉早洞悉她的小心思,緊緊的拉著她的手,“妹不許下河,奶奶和四嬸說的。”

“我,我就,就洗一個小小的澡,非常小的,你看,姐姐我身上好臟呀,都能搓出汗卷子啦。”她非常努力的,想要搓出一個小汗卷給她看。

可她昨晚才洗的澡,乾淨著呢,皮膚搓紅了也沒能證明自個兒。

她嘟了嘟嘴,“姐姐~”

春暉可受不了她

的撒嬌,趕緊轉過頭去,“不行就是不行,你實在想洗的話,我們拿個盆,給你放河邊洗吧?”

友娣趕緊跑回家拿大盆,正好可以給臭魚洗她的臭衣服。

這年代的大盆隻有鋁盆和木盆,可鋁的太貴了,一般人家都用不起,木盆用的倒是不少。

崔家的木盆大得能躺下一個小孩,是王二妹帶來的嫁妝,但老崔家實在是太窮了,沒辦法分開洗,隻能全家女人孩子公用,男人們隨便用涼水衝衝……春暉春月有多大,盆的年紀就有多大。

經年累月被水泡,木頭發脹,甚至腐壞,死沉死沉的。友娣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抬到河邊,兜裡還揣了一塊核桃大的肥皂星子。在這年頭,肥皂可是稀罕貨,沒票買不到,多虧崔家在外頭工作的人多,比彆人家能多兩塊,其他人家沒票的就隻能花高價去黑市買,或者用皂莢替代。

可皂莢費勁不說,還洗不乾淨。其他人看見她們的肥皂,都看大熊貓似的圍過來,“崔春暉你家肥皂啥味兒?”

“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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