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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老爺子的臉色還算正常,“哦”一聲,表示知道了。

裁縫感慨道:“你這閨女可真孝順啊,自從你出來後,她每個星期都來看你們,我家那兩個,一月也不來一次,那天在商店門口遇到,天天說忙,忙忙忙……”

黃老爺子沒有高興,隻是平靜的點點頭,見他好奇的打量女婿和外孫女,忙介紹道:“這是我家大閨女的丫頭,這是她爸。”

“爺爺好。”幺妹脆生生的打招呼,看來裁縫爺爺和外公是老熟人啦。

裁縫推了推老花鏡,正兀自納悶哪兒來的外孫女,不是外孫嗎,忽然反應過來,“這,這是阿柔的孩子?”

老爺子麵色柔和的點點頭,“對,家裡還有弟弟妹妹。”

“喲!長得可真像!”顯然,他也許多年沒見過黃柔了,隻是能在幺妹身上看見黃柔的影子而已。

老爺子同他寒暄幾句,說明來意,讓他給他和女婿量身定做兩套中山裝,女婿趕著回石蘭省,儘量快些。

“要最好的料子喲爺爺。”幺妹說著,立馬問多少錢,她搶著掏出她一遝毫無用武之地的“大團結”,數出十六張。

八十塊一套,跟人均工資比起來是貴的,可跟剛商場裡的西裝比起來,還不夠買一隻褲腿呢!幺妹悄悄歎口氣,外公這麼幫她省錢,她要怎麼讓他老人家知道,她真的很有錢呢?她存折上還有三萬五嘞!

量好尺寸,又去不遠處的菜市場買了幾斤肉和油,至於老奶粉得去副食品商店,太遠了,他們懶得去。

拎著東西剛到門口,就聽見院裡傳來周永芳和一個年輕女人的笑聲,幺妹更好奇了,視線率先輪到年輕女人身上。

隻見她齊肩中長發,皮膚跟媽媽一樣白,眼睛一樣大,嘴巴一樣小,就連個頭也差不多高。

“綠真回來了,這是你小姨。”周永芳看見他們手裡的東西,喜得眉開眼笑,“娜娜,這就是你姐的閨女,這是你姐夫。”

黃娜溫柔的笑笑,主動走過來,在幺妹腦袋上摸了一把,“真乖,跟姐姐一樣漂亮,姐夫也是一表人才,姐姐姐夫真是郎才女貌。”

幺妹喜歡聽彆人誇爸爸媽媽,喜滋滋的看著她,“小姨也漂亮

。”

黃娜笑得更溫柔了,這股子溫柔勁兒跟黃柔如出一轍,真不愧是姐妹。

顧學章不喜歡她看自己的眼神,輕咳一聲,推說給車挪個地方就出去了。誰知來到車旁才發現,原本關得好好的車門居然打開了,車裡擺放整齊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他第一反應是遭小偷了!

因為他在大河口的時候車就停在自家院裡,方便幾個孩子爬上去玩兒,他都不鎖的。崔家幾個孩子和高玉強兄弟倆都比較懂事,玩是玩,不會亂翻亂動,也不爬駕駛位。誰知剛把車停胡同的時候給忘了上鎖。

幸好錢財證件等貴重物品他們都是帶身上的,看了下隻是丟了幾件衣服和兩套被褥,還有綠真路上休息看的兩本書。顧學章看了看,路過的大人孩子都很坦然,雖然會好奇車子,但也隻是張望幾眼,沒有鬼鬼祟祟的。

問了問周圍人家,大家都說沒看見。

估摸著,小偷已經跑了。

單知道首都治安好,可沒想到胡同裡頭這麼亂。顧學章麵無表情的把車子鎖好,不可能為這麼點事報警,因為沒鎖門確實是他的失誤,隻能吃一塹長一智。

唯一遺憾的就是幺妹的衣物,帶來兩套換洗的都是她最喜歡的,還有那床繡著熊貓的小被子,也是她從小就喜歡的。

屋裡,綠真說去幫“外婆”做飯,“小姨”將她拉住,“你外婆許久沒這麼開心過了,就讓她活動活動身子骨,綠真來陪小姨聊天吧。”

被她安在一張還算乾淨的小板凳上,又被塞了一杯甜甜的糖水,幺妹還有點喜歡這位“小姨”的。

“你媽媽身體怎麼樣?我聽你外婆說她剛生了一對雙胞胎?”

“挺好的,我奶奶和幾個伯娘都會照顧她,弟弟妹妹也很乖。”

黃娜臉上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羨慕,“你們家都三姐弟了呀?可小姨家隻有一個表哥呢,比你大兩歲,剛準備上高中。”

幺妹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她敏感的發覺,小姨好像在有意的討好她。不是問她喜歡吃什麼,就是問她喜歡穿什麼,當聽說她要幫朋友帶兩枚紀念章回去,第一時間說陪她去爬長城逛頤和園。

可聽外婆的意思,她在市鏈條廠上班,工作非常辛苦,應

該會很忙的吧?

“對了,你說你叫崔綠真,可我聽你姥爺怎麼叫你爸‘小顧’呢?”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黃娜問。

幺妹頓了頓,其實,她這年紀的孩子自尊心作祟,對這樣的家庭關係本能是回避的。但她又覺著,自己這麼幸福,有啥不能說的呢?

“啥?是繼父?!”黃娜驚詫極了。

老爺子聽見,“嗯哼”一聲,提醒她注意說話方式和態度。繼父怎麼了?依他看,繼父也不差。早在監獄裡,他就聽老友說過,顧學章對幺妹不錯,是真正的花心思教養她,說實話,比他對黃娜隻是給錢用心多了。

都是一樣走仕途的,都是一樣當繼父,他差顧學章,差遠了。

***

周永芳的手藝不錯,沒一會兒,一份醬肉絲,一份番茄炒蛋,一份鍋包肉,還有一個紫菜蛋花湯,一碟子花生米就出鍋了。

老爺子和周永芳坐上座,顧學章坐到老爺子對麵,不吃飯先喝酒,也不知道是什麼酒,他才喝一口就覺著不對勁,雜得很,又燒舌頭,就像酒精勾兌出來的一樣。

顧學章心道,看來嶽父家日子不好過,這樣的酒他們早幾年就不喝了。可誰知老爺子剛喝一口差點噴出來,麵不改色的看了看酒瓶子,又似乎是難以置信,再喝了一口,臉色十分難看。

而幺妹身旁的黃娜,臊紅了臉,都快把頭埋飯碗裡了。

還是周永芳看不過眼,大聲道:“你看娜娜乾啥,她又不喝酒,怎麼知道什麼酒好什麼酒不好……再說,孩子不也是孝敬你?你親生的有這麼孝順嗎?”

幺妹心頭一驚,立馬明白過來。

怪不得媽媽從沒說過她有妹妹,外公一路上也沒提起過,原來不是親生的。

老爺子把臉一板,欲像年輕時候那樣用臉色和眼神壓下她,可周永芳卻不吃這一套,“啪”一聲撂下筷子,“你凶我乾啥?你還有心嗎?這麼多年裡裡外外我一個人操持,要是那沒良心的早改嫁了,我……”說著說著,老淚縱橫。

二人本就是半路夫妻,雖說她當年以一普通工人的身份嫁給高官,著實羨煞了旁人,誰都以為她要當乾部了,可實際上除了優渥的物質條件沒落著啥好處,他有權的時候不願

幫她調動工作,現在落魄了更加不可能了,就這樣,皮革廠女工一做就是這麼多年!

丈夫入獄後,她一沒卷著小四合院改嫁,二沒不管他,春夏做鞋,秋冬送棉衣棉被,她的工資本來也就不高,一個人維持生計不算,還管著他在監獄裡的花銷。

老爺子也知道她不容易,所以出獄這兩個月都儘量忍讓著她,她嘴巴碎,就讓她多說兩句,他不回嘴。她說生計艱難,他在監獄裡約會修鞋,這幾天挎個修鞋箱出去走街串巷。他知道,曾經的輝煌都讓自己一手毀了,現在妻子不嫌棄他已是萬幸。

可哪怕不當官了,他的官威,他的尊嚴還在,不允許妻子當著這麼多人麵撒潑。他舉重若輕的,“唰”一聲放下筷子,非常平靜的說:“好好吃飯,有話慢慢再說。”

周永芳有一瞬間的害怕,可很快,在女兒的眼神鼓勵下,她“哇”一聲哭開了,“我為你和阿柔當牛做馬了一輩子,你就是這麼對我的你,咱們外孫女來家第一次,你就這麼不給我臉麵,我在你心裡就是免費的保姆是吧?”

想到這麼多年不容易,她確實是傷心的,眼淚也是真心而流。年輕時候頂著眾人羨慕嫁給他,除了能過兩天好日子,她要權沒權,要愛沒愛,後來他鋃鐺入獄,她受儘街坊白眼,好容易熬到他出獄,不想著怎麼給家裡增加收入給她好日子過,明明黃柔這麼有錢,但凡他開口隨便拔根毛都是她幾年收入!

他為什麼就是不願開這口?

就像娜娜現在工作不順,求他幫忙給曾經的老部下打聲招呼,將她調到機關去,他為什麼就是不開口?

她一輩子吃苦受罪也就罷了,憑啥娜娜也要跟著她吃苦受罪?幾乎是一麵哭,一麵氣得老臉漲紅,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

黃娜不說在旁邊勸說一下,自個兒哭得比她還可憐。

鬨成這樣,顧家父女倆也沒法再吃下去,就默不作聲看著她們哭,聽著她們聲討黃老爺子,仿佛全世界都欠了她們。

黃老爺子憋紅了一張臉,胸口起伏得厲害,氣喘如牛,“我……我……”話未說完,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漲得臉紅脖子粗。

幺妹趕緊給他拍背,顧學章給倒了一杯溫

開水,拿出幾個藥片,伺候著他吞下去。

黃老爺子好強了一輩子,沒想到臨老讓老伴兒和繼女把他臉都丟光了!早不鬨晚不鬨,偏偏女婿上門鬨起來,表麵上是數落他這麼多年不負責任不管她們死活,實際是做給女婿看,讓他拿錢嘞!

果然,鬨了一會兒,黃娜把周永芳安撫下來,輕聲道:“媽彆哭了,這麼多年你一個人撐著這個家我們都知道,姐姐姐夫一定也知道,他們這麼孝順,一定會補償你,會給咱們爸好日子過的。”

她紅著眼,溫柔的問顧學章:“對吧,姐夫?”

顧學章不置可否。

幺妹偷偷看了一眼,爸爸不說話,她也不說。

於是,氣氛更尷尬了。

這就是逼著要他們必須拿錢了唄?黃老爺子被氣得胸口疼,但有幺妹的靈力護體,咳倒是不怎麼咳了,“走,我們出去。”

說著率先起身,顧學章跟上,幺妹也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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