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太白她一眼,跟小橘子在糞堆裡滾過似的,你看看你這穿的啥衣裳,都當奶奶的人了,也不臊!”尤其是那一對胸脯勒得奇奇怪怪,像有個什麼架子高高的支楞著,跟以前癟癟的兩隻不一樣。
十分不一樣。
劉惠被婆婆這麼看著,也有點不好意思,“娘不知道吧,這叫胸.罩,我給娘也買一件?”
崔老太哭笑不得,“你婆婆哪兒還有罩的……”都隻剩一層皮了。
劉惠那不要臉的忙道:“沒事娘,沒有也能塞進去,鼓鼓囊囊就跟真的一樣,不脫衣服誰也看不出來!”
崔老太氣笑了,“去去去,你個不要臉玩意兒,彆來霍霍我老太婆,你們到底乾啥去了?大清早不見人,回來就變妖怪。”
王二妹這才得意的摸了摸一頭亂發,她的頭發比大嫂的長,私以為燙得比她的好看,雖然是花一樣的錢,可心裡的舒適感不一樣啊。“我姐帶我們燙頭發去了,還趕時髦換了身行頭,好看吧娘?”
崔老太趕緊捂眼,沒好氣的說:“可彆戳我眼睛,滾遠一些。”
劉惠反正也沒少被婆婆凶,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好心情絲毫不受影響,屁顛屁顛跑廠房去了,要第一時間給她男人看看。崔建黨雖然不在,可王二妹也想好好現一現她的新行頭,跟著去了。
哼,婆婆真是不懂時髦,這樣的打扮在香港可時髦壞了,在她們這樣的山區絕對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然而,大河口的已婚男人們都是直得不能再直的莊稼漢,表情比崔老太還驚詫,說的話卻差不多,都覺著稀奇古怪得很,看著不像正經人。
倒是以蘇強東和黃衛紅為首的幾個年輕工人,挺能欣賞這種“時髦”的,小嘴跟摸了蜜似的誇她們,好看,看起來像年輕了十歲。她們再去蘇家溝四處晃蕩,收獲一眾婦女的羨慕嫉妒和誇耀後……那真是把她們時髦壞
了!
等小彩魚回來,她們又拉著她問好看嗎,小彩魚嗅嗅鼻子,總覺著有股燒豬頭的焦味兒,十分老實的說:“我媽像一朵牛屎花,我二嬸像一棵綠毛大蔥。”
妯娌倆表情一僵,這算好話還是歹話?像誇人吧,又不大舒服,可要說罵人吧,又是“花兒”“蔥”的,農村隻有誇年輕人長得好才用得上這兩種植物。
不過,讓她們感到欣慰的是,晚飯前後來了好幾個婦女,向她們打聽哪兒燙的頭發,哪兒買的喇叭褲,當聽說是去市裡最高級的國營理發店花二十塊錢燙的時候,那嘴巴都張得能放一個雞蛋了!
二十塊錢燙頭發,這是多麼奢侈多麼喪心病狂的享受啊!這崔家妯娌真是把人民幣當樹葉子造呢!平時還裝窮叫苦一天說沒賺多少錢,就這大方勁兒,可真夠可以的啊。要是彆家婆娘敢這麼造,絕對讓男人和婆婆捶了,她們家倒好,一大家子誰也不說她們。
當然,村裡人不知道的是,跟崔家銀行戶頭上的存款比起來,也大幾十這就是毛毛雨。
不過,跟她們的誌得意滿不一樣的是,崔綠真失望而歸。她們去到電影院,悄咪咪摸到窗口買票的時候,售票員很不客氣的告訴她們:《廬山戀》的票賣光了,明天再來。
第二天她們再去,提前半小時,得到的依然是“賣光了”。
這電影都上映好長時間了,還這麼一票難求,幺妹就更想看了!她一定要看看真人親嘴兒(接吻)是什麼樣!
但她們已經初三了,馬上就要參加中考,一連去了幾個周末都沒買到票,崔綠真不得不把這事放一邊,專心複習。雖然直升市一中沒問題,可該有的態度還是得有,關鍵是得陪著兩個好朋友複習。
楊麗芝是走後門才進一中的,現在已經是在勉力支撐,每次考試都是墊底專業戶,中考簡直能要她命。而菲菲也因為理科科目增多,成績有所下滑,必須得好好複習才能有機會上北京去。
幺妹要做的就是每天放學後周末拉著她們一起複習,加上在公社初中吊車尾的春芽,給她們三個人劃重點,甚至到考前半個月,她大膽地給她們押題了!
彆人她們不信,可崔綠真那是絕對的小福星
呀,三人把她押的題好好的做了十幾遍,直到不用看完題目腦海裡就能浮現出解題思路來。
楊老師聽說綠真這麼儘心儘力毫無私心的幫助閨女,可感激壞了,每天放學後就把熬好的排骨湯給她們送到顧家,時不時就過來送水果送點心,尤其是看著閨女在綠真手把手“教導”下似乎有點開竅的時候,綠真在她心裡就是小天使。
看吧,小閨女雖然天資平平,可她傻人有傻福,能交到綠真這麼好的朋友,大閨女聰明又能怎樣?還不是天天給她添堵!
原來,自從小賣部搞得風生水起後,楊美芝用自己掙到的錢,加之從父母嘴裡掏出來的,也學著顧家在大河口與陽城市中間買了一塊地。但她不是為了蓋新房,而是想搞個什麼飯店,楊老師第一個不同意。
公社兩家國營食堂都還坐不滿呢,開飯店這不鬨著玩嘛?
可楊美芝主意大,又雄心勃勃,壓根不管父母阻攔,上個月就開工蓋飯店了。楊老師氣得不去看一眼,也不管她怎麼折騰的,心道:小樣兒,開不下去可彆來求我!
可她性格好強,跟閨女有天大的矛盾,她都不會跟彆人說,隻是一個人埋在心裡,生怕彆人笑話,這一來二去,憋得整個人都不舒服了。
幺妹見她眉頭緊皺,神態十分憔悴,安慰道:“楊阿姨彆擔心,美芝姐姐一定能掙大錢噠。”
楊老師的皺紋比媽媽深得多,臉色蠟黃,頭發乾枯,很明顯是沒休息好。唉,也不知道跟周扒皮生了多久的氣。
“我也不圖她掙大錢,隻好好的腳踏實地就行,彆……”楊老師歎口氣,摸著幺妹腦袋感慨,“她要是能有你一半聽話,我就不用操這麼多心。”
幺妹的地精靈力已經跟她的身體融為一體,不用特意開啟,她就能感覺到,楊老師非常不舒服。“阿姨你是不是不舒服?”
正埋頭刷題的麗芝抬頭,楊老師怕分散她的注意力,強顏歡笑,“沒有,隻是最近沒休息好,有點疲勞。”
幺妹還是不放心,“阿姨如果有不舒服的話還要儘快去醫院檢查一下。”
“沒事兒,這幾天我好好休息就是。”
楊老師一再強調自己沒生病,隻是休息不好,幺妹也不好
再說,正巧湯圓帶著弟弟來給她們送吃的——嗯,每人手裡捏著兩根江米條,手捏著的地方都軟化了。
幺妹很嫌棄,可偏偏兩小隻還踮著腳尖爭著要喂她,她不吃他們還生氣,小嘴一嘟,大眼睛眨巴眨巴,仿佛下一秒就要掉淚似的。
楊老師滿眼羨慕,曾經她的美芝和麗芝也是這麼相親相愛的呀,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姐倆動不動就吵嘴,一個見不慣另一個,三天兩頭爆發“世界大戰”,偶爾不吵的時候她都懷疑回錯家門了。
等三人寫完作業,又刷了兩套題後,外頭的蛐蛐已經叫得累了準備睡覺,楊老師才過來叫閨女,“走吧,明天彆在路上貪玩,你看綠真和菲菲陪你熬夜多不好。”
她沒說春芽陪太子讀書,因為春芽學習也不行,主要是以前在牛屎溝沒人好好管教,她的學習習慣十分差,放學回家不是先寫作業,每天都要熬到臨睡前被黃柔和崔老太押解上刑場似的,不情不願的一麵寫,一麵打瞌睡。
這還是有幺妹陪同的前提下,她要是一個人的話,直接連作業都不寫了!吃飽飯就去外頭野,野夠回來看電視,電視看完她就推三阻四,裝瞌睡,裝頭疼腳疼……反正就是不寫作業。
這不,現在有麗芝她們陪著,她還勉強能認真寫。了終究是底子差,每天都要磨到最後一個收工。
“可她們平時這個點兒也不睡啊,媽你說話最誇張了,明明隻有兩分的事兒都讓你誇張成九分,有一次我姐……”麗芝巴拉巴拉,母女倆你一句我一句,由幺妹送到大門口,順便也悄悄提醒麗芝陪阿姨去檢查身體。
***
批發市場能賺多少錢,五月三十一號晚七點,市場收攤後,所有檔口陸陸續續把發.票存根本報給黃外公,黃外公叫來春苗和崔建黨,關上門來開始統計。
建材市場的最好數,十分鐘就統計出來了,去小數點取整數,一共一千二百九十八的營業額。雖然不算高,但也超乎幺妹意料了,平均每個檔口每天有十塊錢的收入,至少還不算門可羅雀。
剩下服裝市場發.票實在是太多了,東南西北四區每個人數一區,春苗動作快,數完又多數了一個區,隻是她的手在微
微發抖,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數太快,抽筋了。
等她兩個區都數完,慢動作的黃外公和崔建黨長長的“嘶”了一聲,三個人對視一眼,似激動,又似難以置信,再次對線,生怕數錯,乾脆交叉數對方剛數過的,最後一對數字,沒錯。
這下,黃外公也傻了,他也算見過大世麵的人物了,可這……也太……
春苗還算穩得住,她略顯粗糙的手指,在算盤上靈巧的“啪啪”著,動作之快,也就幾秒鐘的工夫,她深深的吸了口氣。
“多少?”崔建黨趕緊問侄女,兩隻大手緊張的胡亂搓著,簡直大氣不敢喘。
“二十四萬六千三百……”剩下的大家已經不在意了,甚至取個整數就是二十四萬六千,這麼多營業額隻是一個月!
一個月啊!這是啥概念?
原來,一個批發市場居然能發生這麼大的交易額,這要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平均每個檔口每天有一百二十塊的營業額,要不是有聚積在一起的規模效應,這麼大的成交量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
刨除每件補貼出去的一分錢,以及人工、水電成本,在不收租金的前提下,批發市場第一個月淨賺七千塊。
“啥?七千?”
“居然才七千嗎?”春苗也詫異的問。
黃外公點點頭,他也愣了,明明這麼大的營業額,按利潤占一半計算的話,明明能有十二萬的淨利潤,可那都是商家的,真正分到批發市場頭上卻隻有幾千塊……這落差,讓老爺子一瞬間說不出話來。
這下,原本還興高采烈的幾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錢多是多,可不是他們的,又是打廣告又是包免費車,又是接水電又是蓋廁所……忙活半天,敢情全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崔建黨看著這麼多錢實在是替幺妹家著急,“這怎麼辦?要不彆免租金了,直接給漲租吧?”
黃外公搖頭,“不行,做生意最看重的就是信譽,朝令夕改壞的是咱們的信譽。”
崔建黨摸了摸鼻子,那這可真不好辦了,白白花了這大幾十萬,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商戶在他們搭建的平台上盈利,這叫啥?活雷鋒也不是這麼當的吧!
春苗絞儘腦汁也想不出辦法,隻能說:“要不問問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