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諫一頓。
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耳垂,道:“我倒是未曾想過這般多,隻覺得喜歡,便應擱在身上。”
青鱗話被堵回了咽中。
他臉色稍作不對,卻依舊勉強笑著。
淩祉又瞥了一眼那白狐圍領,道:“既是喜歡,從前卻鮮少瞧你戴。”
蕭雲諫未惱,笑著駁道:“怎得沒有,今日便戴了。那屠妖大會前一日,我去修竹閣,不也是戴了?”
他眉目一轉,柔和的眉眼卻是婉轉流出一味的嫵媚顏色。
他又道:“師叔,可還記得那日之事?”
淩祉的目光落於他纖長白皙的脖頸處。
並著灑了一部分,仿若跌進了他的衣緣深處。
蕭雲諫指尖挑過自己垂落的發絲。
青絲繞指尖的美景,叫漫天霞光都遜了色。
淩祉輕咳一聲,斂下了目光,道:“你的陷阱,備於何處?”
“城郊樹林。”蕭雲諫隨手指了個方向,“仍是昨日位置,距滿芳樓近些。”
淩祉眉頭蹙起:“又是滿芳樓?”
蕭雲諫勾唇:“不過是為著引蛇妖上鉤罷了,師叔莫要多心。”
多心二字他咬得重極了。
不知在說與麵前誰人聽。
青鱗咬著下唇,卻是期期艾艾地說道:“滿芳樓的女子可是極漂亮?我也想去瞧上一瞧。”
淩祉即刻厲聲道:“不可去。”
蕭雲諫心下鬱結,可口中還是道:“正是,畢竟青鱗這般潔白人——”
他話未說全,卻也是同從前有了大大的不同。
淩祉隻覺意外,許久方才說道:“你也少去些。”
蕭雲諫垂下睫羽。
先前這些話淩祉從未少說過。
隻現下他卻成了捎帶的那一個。
若是換了從前,淩祉定然是要將整個無境峰的醋壇子都打翻的。
可從前又從前。
從前也亦非他以為的從前。
往日他未曾想明白過——
若非不是他心中也擱著淩祉,他又怎會隻對著淩祉恃寵生嬌?
旁人又何時入過他的眼簾?
隻是晚了些。
可仍未到絕境。
蕭雲諫已有兩日未曾好好闔過眼。
困意上了顱頂,叫他已來不及做過多的思索。
淩祉歎了口氣道:“回去歇息吧,晚間還要守著陷阱。”
蕭雲諫卻固執地望著淩祉,問道:“那你呢?”
他一雙清澈的眸子直勾勾地瞧著淩祉。
他已然有些混亂了。
可說出的,卻儘然皆是心中所思所想。
淩祉仿若要被那見底的玄色吸引進去。
很像。
那雙眼眸除卻淚痣,當真生的一模一樣。
隻是從前蕭雲諫的眼中多的是驕矜。
而如今,卻因迷蒙,平添了幾分柔意。
一如二百年前的自己初次見到他的時候。
即便他已為了救自己負傷,卻仍是溫和勸道:“快回去吧,這裡危險。”
刻在心底,記了許多許多年。
淩祉倏地便從回憶中脫身。
他看向麵前的青鱗,正是二百歲年紀。
恰好與他救了自己又身負重傷之時相符。
蕭雲諫未得到淩祉的回應,仍奮力睜著雙目,不動聲色。
青鱗卻是絞了下手指,道:“淩祉哥哥,你不是應了我,要帶我去轉轉這坪洲府嗎?”
淩祉哥哥。
又是這個忤耳的稱謂。
前幾日還是淩峰主。
這日便成了淩祉哥哥。
倒沒見青鱗喚他一句,雲諫哥哥。
不過想來也是。
他同青鱗,還要差上幾十年的歲數。
怎能叫上一聲哥哥?
蕭雲諫未言語。
隻睜著一雙困頓的眼眸,目不轉睛地望向淩祉。
淩祉輕咳一聲,道:“回去吧,雲諫。”
蕭雲諫瞬間塌下了肩膀,抿抿嘴,卻仍是道:“好。”
淩祉一雙含情眼中神色繁複。
終是定在了漠然之上。
蕭雲諫勉強一笑:“不必管我。”
回了房間的他便蒙上被子,昏天黑地地睡下了。
就像是在逃避一般。
隻這一睡,險些未趕上時辰。
披星戴月地安置好了陷阱,他便又裝模作樣地進了滿芳樓。
聽著說書人驚堂木一敲,又是將他捏造的故事擺上了台麵。
台下落座者皆唏噓。
說書人又言說道:“這負心寡情的肖公子啊,便是日日眠花宿柳,去那——”
所有人呼吸一滯,等著說書人繼續。
台下有一人撂了茶盞,隨手敲了兩下桐木桌子。
正欲轉身離開之時,便聽聞說書人又道:“去的就是那,滿芳樓!”
蕭雲諫潑了整整一壺酒在自己身上,錯亂著步子。
低垂的眼眸中卻儘是清明神色。
從方才片刻起,他便隻覺有一雙眼眸凝視著自己。
許久未曾撒開。
待自己踏出滿芳樓之時,那目光卻是愈演愈烈起來。
青鱗被留於客來居。
那麼現身的必定是專殺負心漢的蛇妖。
他七拐八繞地進了樹林,將身後之人引向所設置的陷阱之中。
隱去自己身形後,他禦劍在雲端瞧著下方地上。
卻見拿隨著他的人轉了幾個圈,朝著地上啐了一口,道:“真晦氣,還以為是個肥貨,沒成想竟跟丟了!”
蕭雲諫頓覺不對。
俯下聆風,朝著陷阱當中望去。
瞧見的卻是一具屍首被大咧咧擱置在陷阱裡麵。
蕭雲諫看不十分清楚。
可心中卻隻一個念頭,那並非蛇妖。
果不其然,陷阱中的屍首頸部兩枚尖細的痕跡。
麵色慘白,渾身癱軟,像是被抽去了全身血液一般。
蕭雲諫收了羅網,用靈力將屍首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