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諫卻是不禁失笑。
隻笑得不知是誰。
可他眼底卻仍是籠罩著一股薄霧。
迷迷離離間,淩祉卻是稍稍怔住。
淩祉隻覺得那一瞬間,他仿佛觸及了真相。
可蕭雲諫的目光立馬移開,讓他不明就裡。
蕭雲諫斂下眉目,寫道:“請您務必救出他。”
淩祉了然,這便是趕客說辭了。
他扶拳道:“請安心。”
蕭雲諫聽聞淩祉的腳步聲離去,這才恍惚地摘下了□□。
傷口好容易長上一點,可揭開□□時候,皮肉卻撕扯著分離。
他一口銀牙咬碎,生生挺過了這陣暈眩。
待緩和過後,他撫摸著右額角上的傷疤,有些忐忑地望向銅鏡——
碎發遮蓋,其實並不明顯。
隻是他平日裡最光明、潔白的一張臉龐,如今卻要遮遮掩掩了。
就如他現下的身份,不是亦然?
藏藏掖掖,毫無半點無上仙門的光明磊落可言。
可又是對自己最好的選擇。
他撫著心口,感受到那熾熱的跳動。
灼燒了他整個胸腔。
他怎麼那麼沒出息!
他額角上的傷口須得儘快敷藥處理,他又貼回了□□。
傷口再次被掀開又合上這不透氣的□□。
他應當慶幸如今剛入春日,乍冷還寒。
他抱著紙筆到了樓下,寫了張字條遞給小二:“幫我買一些治傷的藥,多謝。”
小二拿了紙條,又找蕭雲諫討錢。
蕭雲諫適才想起此事,摸了渾身上下,卻是除了那塊淩祉親手雕琢的翠竹玉佩。
便沒有任何值錢物件了。
他將玉佩放了回去,正想將事情推給淩祉的時候。
卻得見淩祉正從客來居外歸來,身側並沒有跟著青鱗。
他鬆了口氣,卻陡然想起小二拿著的紙張上還寫著受傷之字。
他未曾動作,淩祉卻也瞧見,問道:“可是受傷了?”
蕭雲諫趕忙搖頭,腦海中過了數十個理由,終是寫道:“我想著那紅衣人回來,身上總會帶些傷的,有備無患。”
淩祉目光微傾,不留痕跡地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同他有何淵源?”
蕭雲諫沒說話,隻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個笑意來。
淩祉看他表情,卻是覺得有幾分古怪之處。
好似骨骼牽不動皮肉,仿若他本不該長成這幅模樣一般。
他還未曾來得及問詢,蕭雲諫便已同他告了辭。
蕭雲諫幾分恐懼伴著不願相見,驅使著他回了房間。
他對著鏡子看到那副不怎麼熟悉的麵容,指尖覆上了額角。
隔著麵具觸碰到傷口,他不禁嘶了一聲。
疼痛讓他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轉而思索到底怎般才能救出炎重羽來。
無上仙門弟子就算禦劍而來,浩浩蕩蕩恐怕也要準備上一兩日。
炎重羽即便並不是滿芳樓所求,但是他在裡一日便是多了一日危險。
敲門聲咚咚響了三下。
蕭雲諫本以為是小二送藥而來。
可打開門,提著藥包的卻是青鱗——
青鱗靦腆地朝他笑道:“他們下麵忙得脫不開手了,我剛巧看見,便給你送上來了。我聽聞,你是淩祉哥哥領回來住在這裡的?”
蕭雲諫心燥,又憂慮於炎重羽,自是更不願搭理青鱗。
他指了指自己喉嚨,又擺擺手。
竟是連筆都不樂意提。
青鱗也不惱怒,又問道:“你受傷了嗎?”
蕭雲諫斜他一眼,搖頭。
“不,你受傷了。”青鱗卻是逼近一步,他湊近蕭雲諫的耳畔,輕聲說道,“我已然聞到你身上的血腥味了呢。”
——“蕭……峰主。”
蕭雲諫猛地退後兩步,腰側抵到了桌角。
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青麟怎麼知道的?
這般的青麟,讓自己隻覺得脊背發涼,恐懼竄上顱頂。
可即便恐懼,他仍是隻當青麟詐他。
乾脆學著青麟模樣,裝著可憐,拚命搖頭。
青鱗笑裡藏刀:“我不是訛你,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
既已開誠布公,蕭雲諫也沒再藏著掖著。
他輕咳一聲,說道:“你要作甚?你到底是何人?”
“當真是你。”青鱗一撥發絲,尋了梨花木圓凳坐下。
蕭雲諫隻怨自己沒有再堅持一下,就中了青鱗的道。
青鱗又道:“你不是瞧見過我那副模樣嗎?難不成,忘卻了嗎?”
他怎會忘卻?
當時的震驚,加之而後不知如何昏厥回到自己房間中。
一樁樁、一件件,便是他化成灰都會帶進去的記憶。
青鱗將藥包拿在手中把玩著,又道:“你怎麼這般賤?淩祉斷了你的劍,毀了你的容,你還非要喬裝打扮回到他身邊。你圖什麼?”
圖什麼?
蕭雲諫自己都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
若是當真知曉這個答案,他也不用一遍遍的在銅鏡麵前——
描摹著自己現下這幅樣子了。
青鱗見他不語,隨手將藥包拋在他的懷裡,道:“你贏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