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英的麵容,是他刻意要著換下,恕霜卻未曾。
想來……這薑國境內,還有一個女子,理應生著扶英在九重天上的那張麵龐。
他未曾多言,隻是心中卻有裂痕——
不論是穆恕戎亦或顧傲霜,卻是真真切切愛的是扶英。
可從前自己呢……
明明皆是不知前情,自己卻當了自己一百五十年的替身。
當真可笑。
他不知是不是該羨慕幾分扶英。
還是可憐一番從前的自己。
他往後仰倒而去,半截脊背抵在車廂之上。
壓過石子的輪轂時常顛簸幾下,撞得他背後發青。
總之羨慕也好、可憐也罷,都皆是過眼雲煙。
並不重要了。
馬車緩緩停在北司門口。
蕭雲諫未曾猶豫,先淩祉一步下了車。
而後淩祉卻是將車內的繡枕一同帶了下來:“勞煩公公同陛下言說,這繡枕我甚是喜歡。”
“得嘞。”太監又尖細地唱道,“淩大人請好!”
蕭雲諫仍是待他淡淡,甚至還不如那時候在九重天上,他日日送些凡塵瑣件之時來得好臉色。
他明了,那隻是因為不記得、不在乎。
而今,蕭雲諫卻是有在乎的——
便是早日脫離這夢境當中,與自己分道揚鑣罷了。
淩祉認得清楚,可他卻做不到。
可他如今,又有何旁的法子嗎?
他看著蕭雲諫仿若雲淡風輕的一張臉龐,終是張了張嘴,問道:“雲諫,我知你歸心似箭。那我們便更應當……勠力同心。”
隻那一瞬間,淩祉心中燃起萬惡的念頭。
若是能將蕭雲諫困於這夢境中一輩子,又待如何?
是否他還會有那一絲一毫的機會。
再次打動蕭雲諫的心?
薑國的暮色似是與那凡塵、那九重天上,並無不同。
赤紅的雲彩低垂地墜於天邊,仿若燎原之火,不可熄滅。
一如他心中的那把火,燒得愈發烈了起來。
蕭雲諫回首看了一眼淩祉,他仍抱著那兩對繡枕。
看似波瀾不驚的一張臉,卻被揉皺的繡麵所出賣。
他的麵龐在那火色雲霞的映襯下,更是好看得叫人移不開眼。
迷蒙的雙眸中如同醞著春水,一汪清潭隻映得出蕭雲諫的剪影。
蕭雲諫心中一窒,呼吸都被奪去了須臾。
他有些恍惚,分不清這到底是什麼時日了。
隻那一刹,他仿若那還是在無上仙門之時。
他與淩祉未曾決裂之日。
叫賣聲喚醒了他,他終是確認,這並非他的過往。
他嗤笑一聲,卻是說道:“好。”
他眯起雙眼,將天幕縮成淡然的一片,又道:“繡帕與這繡枕,皆為線索。王虎雖是紈絝子弟,可理應識得人多。不如利用他一番,將這絲蘿錦帕的料子與繡工出自何人之手,細細查清。”
他總是多了幾分心軟。
這般不好到了極點。
王虎來得很快。
好似他就住在北司旁一般。
淩祉差人遞了信,不過半刻便被迎了進來。
他氣喘籲籲,猛地灌下一壺茶水。
蕭雲諫已將繡帕與繡枕擺在他的麵前,隻待他緩和過來,方才問道:“王二哥,這兩個物件,你可識得?”
王虎隨眼一瞥,未經思索便道:“怎得不識!單說這用料,便是一等一的好。除卻皇商顧家,哪還有這般好的東西?”
他從懷裡掏出一隻素色荷包來,直接遞給了蕭雲諫:“你瞧,是不是一模一樣。”
蕭雲諫隻觸了一下,便已斷定了相同。
淩祉也撿過那荷包看了一眼,道:“正是。”
王虎篤定地說道:“顧家織布的工藝,從未曾教與外人看過,是他家獨有的。不過這繡花,我卻也有些分不清了。都城中好的繡娘太多,又大多師承同一位大家,針腳相似處亦是頗多。”
他又撓撓頭:“若是淩大哥不介意,我倒是可將這兩件東西帶回家去,讓我家娘子細看一番。她對此,遠比我要了解得多。”
“莫要讓旁人瞧見。”蕭雲諫應道,語調中卻又有了幾分驚異,“你竟是,有了娘子?”
王虎應了一聲:“我如今二十有二,早過了及冠年歲,自是娶妻生子。”
他言罷,淩祉卻是慌亂間將茶水打翻。
潑灑了一地。
蕭雲諫與王虎皆是被他嚇了一跳。
他方才說道:“若是娶了妻,便一心一意地待他。那些個花天酒地的事,便不要再去。”
——“不要再被什麼旁人迷了心,做了錯事……害了他。”
淩祉所言句句剖心。
蕭雲諫的耳尖,卻也跟著動了動。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因為是受視角,所以會覺得阿諫稍微有點矯情哈哈哈哈
但是其實我是覺得還比較正常,就像是你突然又見了不是和平分手的初戀,但他成了你同事,還必須要跟你一起做一個項目,你天天嫌他煩還對他惡語相向,但是他瘋狂舔你,你心裡也會覺得有種emmmmm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