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諫望向顧錚,見他目光所致一直在那玉環之上。
也有些了然——
恐怕就是因為這玉環上封存著些許這夢境中從未有過的神力,才叫虛弱的顧錚心之向往。
蕭雲諫直起彎下麵對顧錚的身子,笑著將那玉環掖回了領口之中。
顧錚癟癟嘴,似是又要從眼中滾下金珠子。
乳母急切切地衝上前來,道:“這位大人的玉環,可是能贈與小皇子?”
“不能。”蕭雲諫斬釘截鐵地道。
這物件兒是關於他回到現實中,怎能隨意因此隨意贈人。
福寧殿被他折磨一晌午,本就怨聲載道。
如今見他這般不近人情,更是議論紛紛——
“不過北司的一個小卒子,哪裡來的這麼大排麵?皇子要的物件兒好生和他說,那可是天大的榮幸!”
“就是、就是!我瞧那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看他那窮酸樣,還當寶貝似的供著。”
“今日小皇子要此物,我就是搶也要給搶來!”
說罷,當真還有為了在采夕麵前博眼球,真真上來搶奪之人。
蕭雲諫不覺失笑。
是說這夢境中的他們單純,還是該言道就是蠢鈍。
淩祉卻是快了一步,擋在了自己的麵前。
好似不論何般危險,他都要像是沒有坪洲府那一檔子事時那般待自己好。
蕭雲諫心中憋悶,他那些個句句傷人、字字割心的話,卻是說了沒用嗎?
可他卻不再是那個隻會被擋在淩祉身後的蕭雲諫。
——“你們便是這般看護小皇子的?從不核查這東西來曆,可是有問題。便因著他喜歡,就隨意要了予他?如此這般,怎能叫他不碰到那傷身害命之物!”
蕭雲諫厲聲道,卻是將話重重砸進了每個人的心坎當中。
他的目光輕蔑地掃過所有人,卻是連這般都不願留給淩祉一絲。
淩祉知曉,現下的蕭雲諫,不再是那個需要自己相護之人了。
可他卻仍執拗地守在蕭雲諫身側。
即便心裡已是被蕭雲諫的話語戳得千瘡百孔,半點好肉都剩不下。
但那也該是他要挽回的。
宮人們縮了縮身子,左右相顧無言。
顧錚卻是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兀自哭了起來,仍是念叨:“喜歡、喜歡!”
乳母歎了口氣,道:“這位大人,您是北司之人,是我們信得過之人。故而這玉環……”
蕭雲諫睨她一眼,仍是道:“不行。亡母之物,如何能送。”
夢神遠在九重天上,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道了一句:“難不成,我這神君也會得傷寒?”
蕭雲諫這隨口胡謅的理由,卻過分叫人信服。
宮人們這才知觸了蕭雲諫黴頭,皆是麵麵相覷。
還是采夕打了圓場道:“蕭大人說的無錯,正是我們的失誤。”
蕭雲諫勾唇一笑,卻是從懷中掏出個從王虎那裡順來的鏤花金牌子,在顧錚麵前晃了兩下。
顧錚被金閃閃逗得有些眼花繚亂,倒是忘卻了方才的玉環一事。
他伸出手去夠著金牌子,蕭雲諫卻並沒有直接給他。
反而交給了一旁的乳母,說道:“往後,福寧殿的一切用物,皆是要細細查驗過才行。”
乳母忙不迭地應了聲。
待從福寧殿出來後,便又回了青鸞殿複命。
陸扶英倒是沒再為難,隻是也聽聞了采夕所言,訓斥了一番侍候的宮人。
隻是回北司的車架之上,蕭雲諫卻是未發一言。
從前淩祉這般冰冰涼涼之人,也是能對著將真心當做玩意兒的蕭雲諫無話找話的。
如今他有了由頭,卻是噎在心裡,什麼都說不出了。
他惶恐。
心中更不明白。
蕭雲諫說的無錯——
從前他愛的那個人,即便是仍存在如今蕭雲諫的記憶中。
卻也隻是他的一部分罷了。
他還有作為風神那兩千年的部分,卻是自己從未涉足參與過的。
而如今,又沒了記憶的他,更是與自己幾近陌路。
淩祉隻覺有一雙瞧不見的手,將他的心臟攥緊得生疼。
他長舒了幾口氣,終是端的一副關注夢境之中的姿態來。
他道:“雲諫,方才之時,你可有察覺異樣?”
蕭雲諫撂下馬車的藤簾,隔了薑國的繁盛於外:“我若有察覺,你便同有。”
“陸扶英與她是有不同,可卻也是個愛子心切的母親。福寧殿中人,除卻不仔細著伺候,卻也沒什麼異常。”
他抬眸似是平和又帶稍許疑惑地又問:“你既已瞧著,又何須問我。”
一通說完,便又是不再言語。
淩祉頓住,但也並不擱在心上。
那般戳心窩子的話他都聽了許多,如今倒像是隔靴搔癢,並不打緊。
他的手指在椅墊上不住地勾勒著蕭雲諫的輪廓。
終是又尋到了一處破綻:“如今尋到了扶英公主身影,可魔帝卻又在何處?”
蕭雲諫曲起手指敲了一下窗棱:“穆恕戎、顧傲霜……恕霜拆了名字,便是置於他二人名諱之間。可到底誰人是,卻是不清。”
淩祉亦道:“隻扶英公主容貌變幻,不知魔帝可是用著從前相同的麵容。”
蕭雲諫的動作一滯,將手指掩於袖口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