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所思所想,皆是實現。可我——”她闔上雙眸,又道,“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穆恕戎深深地望著她,卻仍是說道:“阿英,不是我做的,我從未做過此事。”
陸扶英嗬了一聲:“方才隻有你我二人……難不成,你當是我?錚兒是我唯一的孩子啊!從前,便是所有人都當是我自己親手毒殺了我的弟弟,那也便罷了。可如今……如今這是我親生的孩兒,我怎般下得去手?我如何下得去手!”
蕭雲諫聽著她這般說道,卻是心如死灰。
他對淩祉說道:“走吧、走吧……”
他曾明明白白,冒著殺頭之罪問過陸扶英,幼帝到底是如何去的。
陸扶英便隨意告知:“事,卻也不是我做的,可到底有我幾分手筆罷了。”
她從前就是這般操縱著穆恕戎。
如今更是——
穆恕戎不知所措。
他乾脆從懷中取出虎符,遞到陸扶英的手中:“阿英、阿英……你莫要再哭了,我把一切都交還於你。從此往後,我們做一對平凡夫妻可好?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他還叫錚兒。好不好?”
古有杯酒釋兵權。
如今陸扶英,也是靠著這般嬌弱無骨,重新執掌了薑國。
她緩緩許久才接過虎符,道了聲:“好。”
她抬眼往外望去,剛巧和窗外的蕭雲諫目光撞了正著。
蕭雲諫就這麼瞧著她,她又瞧著蕭雲諫與淩祉二人。
眸中情愫流轉,或有豔羨,或有歡喜。
可掩蓋在最深處、最叫人看不見的,卻仍是無儘的悲傷。
那悲傷化作蕭雲諫的唇邊話:“淩祉,走吧。”
五毒心,貪心為首。
便是這個道理。
淩祉伸出手,遮擋住了他的眼眸,說道:“你若是不願意看,我便做你的眼睛;若是不樂意聽,我就是你得耳朵。”
蕭雲諫扒拉下去了他的雙手,道:“你今日又發得什麼癲?”
淩祉一字一頓、鄭重其事地道:“我沒有發癲,我字字句句,皆是由心而言。”
不管如何多刺耳的話語、傷人的舉動,他卻不在乎。
從前他對蕭雲諫做的,比這些遠遠難過得多。
蕭雲諫將淩祉的手推搡到一旁,道:“走吧、走吧。”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福寧殿,恐怕自此之後,他也不會再行踏足了。
夢神予他的玉環仍是冰冰涼涼掛在脖頸間,但他卻知曉,恐怕歸去也就這一兩日了。
他許久未回北司,同淩祉一般歸來時,倒是將何賈嚇了一跳:“蕭、蕭雲諫,你不是留在宮裡當差了嗎?怎得又回北司來了?”
何賈生怕他搶了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功勞,語氣中也帶了幾分急促。
蕭雲諫如今卻是沒心思同他拌嘴,隻道:“陛下準了我半日假。”
何賈這才放下心來,又問:“那攝……穆恕戎如何了?”
淩祉一個冷眼便殺了過去,隻道:“無事可做?”
何賈立馬縮著脖子,告了辭。
淩祉這才差人準備上吃食,又搬了兩壇溫酒來。
蕭雲諫瞥了一眼,頗有些無奈:“我當真不用不著借酒消愁。”
淩祉為他滿上一杯:“就當是,我需要吧。”
說罷,他便先飲了一杯。
這兩日來,皆是醉酒。
可心裡卻如明鏡般。
蕭雲諫也灌了一杯下肚,刻著淩雲仙鶴的玉盞在他手中繞了幾圈。
些許滴落的酒,落在了他的指尖。
他的舌尖輕觸在蔥白的尖端,將液體卷去。
淩祉握住酒盞的手瞬間捏緊,指節分明,青筋凸起。
他下意識地滾動了下喉結,輕咳幾聲來掩飾自己的處境。
蕭雲諫卻是沒有留意。
他腦子裡麵混混沌沌的,還未吃酒,便是醉了。
他隻道:“還是冷酒好些,至少吃了,能清醒許多。”
淩祉瞧他醉眼迷蒙,眸中如同蒙了一層薄霧。
灰淒淒的,叫人看不到底。
正如藏在烏雲之後的月亮一般,失去了往日的明媚。
恰如一道悶雷劈下,又是夏夜的雨,說下就下。
雨聲嘈雜著,將淩祉的一句話淹沒。
蕭雲諫皺皺眉頭,問道:“你在說甚?我聽不清楚。”
淩祉目光灼灼,卻隻是說道:“沒什麼……”
不過是,想問問你——
你言說這夢境將我對你的貪妄擴大。
那麼你呢?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說!扶英沒那麼狠!
希望你們彆拋棄我,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