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諫來不及離開,隻得側身先藏進兩戶人家的牆壁間隔中。
那縫隙狹窄,若非不是他的瘦削,根本藏不進去。
淩祉似也沒什麼急事,隻緩步到了街角處。
那裡正正巧巧是蕭雲諫的新宅。
他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笑意。
那般溫柔的觸目,一直停留在院門之上。
蕭雲諫擠在縫隙中難受得緊。
素色的衣衫也被土礫泥漬所汙,更令他難以接受。
他咧咧嘴,此刻倒是恨不得淩祉莫要再猶豫,快些去敲響他的院門。
他也好早些解脫。
可誰曾想,淩祉不過多瞧了幾眼,便轉過了身去。
恰逢家中有仆從開了院門,見他那未曾毀容的半張臉一閃而過,眼中幾分驚豔。
仆從問道:“您是?”
淩祉隻道:“路過。不過瞧你們高門闊院,好不熱鬨,便多瞧了幾眼。”
他說罷,便頭也不回地往儘頭而去。
蕭雲諫仍擠在那狹小的縫隙中,左右看不真切,他便也歇了一口氣。
他當真沒想到,淩祉不會去尋他。
方才他腦中已過了無數的思緒,琢磨著如何搪塞過去。
可卻未曾想到,如今淩祉竟真的不去再叨擾自己的生活了。
蕭雲諫嗬了一聲,這不便是他所求嗎?
他的周身也落下了幾分舒心,倒是比那時候救活了顧錚還要欣喜幾分。
險些要哼出聲來。
他聽著淩祉的腳步聲輕輕地落在了自己的鬼宅外,吱呀一聲推開房門而進去。
終是回首探頭,瞄了一眼。
淩祉回去了。
他從縫隙中鑽出,舒展了一下筋骨。
閒庭闊步般地回了自己宅院,恰巧錯過了淩祉站在門扉處,深深看他的那一眼。
哼著小曲進了門,乳母瞧他一身汙漬,忙不迭地問道:“這是怎得回事?”
蕭雲諫垂頭一看,卻滿不在意地道:“路上不小心沾到的,不妨事。”
乳母略顯小心翼翼地問道:“您今日出行所為何事?瞧您滿臉喜氣。”
“有嗎?”蕭雲諫輕拍了拍自己的麵頰,“興許有吧,天大的好事。”
那時候在九重天上,他重逢淩祉的時候。
他心中卻也有過幾絲波瀾,就像是幾塊石頭落入水中,漣漪交疊在一起駛向岸邊。
可如今與淩祉再多糾纏,他卻忽覺自己當真想要放下了。
他不在乎了。
如今知曉淩祉有了分寸,不再日日相纏。
他竟是半分失落皆無,隻覺得胸中舒暢。
他回了房間換下衣衫,將臟衣服直接裹著扔了出去。
不要便是不要了,本就沒什麼可留戀的。
兩年一晃而逝。
顧錚如同一棵小柳樹般,抽條伸枝,高了許多。
他逐漸明了自己恐怕再也見不到母親,便也不像是從前那般哭鬨非要找娘親。
如今倒像是個小大人一般,自己分了房間睡,不必有旁人來伺候。
淩祉卻是最叫他匪夷所思的了。
從前那般日日相隨,如今卻也是擱置了。
若非瞧見他每次不小心撞見自己時候,那一雙灼灼桃花眼。
他卻是有幾分疑慮,可是淩祉也全然放下了?
淩祉如今倒是真真成了他們和平共處的鄰居。
他雖是鮮少出門,可畢竟同住朱雀街上,卻是時常能打個照麵的。
蕭雲諫每每瞧見他,便覺得他揣了一肚子的話語要同自己言說。
可到頭來,卻又生生咽了回去,不想平白惹自己膩煩。
倒是他這般行徑,反而引得蕭雲諫幾分於心不忍。
眼瞧著顧錚已到了該開蒙的時候。
自己雖是有那九重天上停雲殿中半櫃子的書海知識,卻不能教顧錚修習武藝。
淩祉雖是大多時候用的靈力,可到底無上仙門的劍招未忘。
蕭雲諫在乳母好說歹說地相勸下,方才端了一碟精致的點心,敲響了鬼宅的門。
那院門仍是風一吹便要鬼叫般的姿態,叫他不禁咧咧嘴,抽回了手。
淩祉不過一瞬便展開了門扉——
他半張臉是傾國姿態,剩下半張雖是好了皮肉,可仍歪歪扭扭地堆在麵頰上。
讓人看得十分難受。
他眼底欣喜仿若要衝破牢籠,呼喊著告知蕭雲諫。
可他卻忍住了自己心底如擂鼓般的悸動,問道:“你怎得來了?”
這話聽於蕭雲諫耳中,卻成了他上趕著來瞧淩祉了。
眼眸一斜,他便說道:“也是閒來無事,家中多做了幾盤點心。新拿的樣子,先讓你嘗嘗。”
便是將他隻當做一個試吃之人罷了。
淩祉也未曾含糊,便用纖長而又分明的指尖,從碟子中夾了一塊放於口中。
似是細細品味後,道:“味道很不錯,想來顧錚應當愛用。”
他既提及了顧錚,蕭雲諫便順勢而說:“今日我來是為了——”
蕭雲諫話還未曾說完,便聽外麵熙熙攘攘。
大家皆是高嗬道:“承蒙女皇天恩,願天佑我薑國,天佑新誕皇子!”
蕭雲諫心中立馬咯噔一下,盤子瞬間落地,散碎了一地。
他有些驚異又無意識地扯住了一旁的物件兒,喃喃問道:“又有皇子?那是……穆恕戎嗎?”
可除卻穆恕戎,又有何旁人呢?
蕭雲諫立馬反身回家,卻是依舊沒注意到自己手中還攀扯著什麼
便是回家也沒撒開手。
乳母開門也去聽此事,正巧瞧見了有些火急火燎的蕭雲諫。
她張大了嘴巴,惶惶道:“您、您怎得將淩……拽了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阿諫真的,都整出心理陰影來了快
哈哈哈哈哈!結果還把人提溜回來了
阿諫:我都乾了啥蠢事啊QAQ
小劇場:
蕭雲諫:快樂地唱起歌~唱的什麼歌~淩祉不打擾我的歌~
淩祉:……默默彈琴和個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