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都城安全的地方, 唯有顧府。
蕭雲諫陡然明了之前他察覺到的怪異為何。
那是采蓮的相勸,而她卻是為了顧傲霜而來。
隻是如今當著顧錚的麵,他唯有先應下來。
到底他心中也是想回到那都城去的。
不論尋仇,還是旁的什麼。
蕭雲諫著實歎了口氣。
而後出了房間, 他卻是問向采漣:“你愛上顧傲霜了是嗎?”
采漣一怔, 眼皮瞬間耷拉下來, 遮住了本來的顏色。
她思忖許久,卻是點了點頭。
他從前以為的不會。
如今皆是變了模樣。
就連采蓮這個從前對顧傲霜萬分不屑之人,都在歲月洗禮中變了態度。
那麼自己呢?
自己對著淩祉呢?
蕭雲諫長歎了口氣, 道:“我知道了。隻是淩祉如今傷重,動彈不得。待一個月後, 不管如何,我們都會動身前往都城。”
他見采漣點頭,又道:“此間,我們仍是會呆在河溪城中,你們要製住陸晏, 護我們周全。”
采漣順從答道:“那是自然。”
既得了肯定的答複, 采漣便不會在河溪城久留。
臨走前,蕭雲諫卻是又問道:“那你還遞了消息給我, 讓我留意顧傲霜?”
采漣幾分悵然, 說道:“神君,我不會害你。我隻是想著, 這大夢一場太過綿長, 公主殿下、魔帝陛下、淩祉先生、您與我, 都該醒來了。”
她屈膝行了個九重天上最繁重的禮節, 緩緩離開了河溪城。
淩祉在第三日便醒來了。
隻蕭雲諫不許他下床, 便又多困了十日。
而後也不過是借著傷口的緣故, 隻得在院中休憩。
這庭院便如一座圍城,將他們所有人都困在了其中。
阿綰棺槨下葬之時,乳母哭得幾度昏厥,可顧錚卻一點眼淚都未曾掉下。
顧錚隻是靜悄悄地看著。
看著那金絲楠木的棺槨之中,躺著的是他身穿嫁衣下葬的妻子。
隻蕭雲諫瞧著,顧錚攥緊的雙拳指節蒼白、青筋暴起,好似在強忍著一般。
蕭雲諫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卻沒有言語。
一月轉瞬即逝。
他們也要去赴那場不知結局的約定。
顧家派了舒適豪華的車隊接他們回去,大張旗鼓的並不在乎他們的身份會不會被暴露。
如今蕭雲諫更是不在意了,反正經由陸宴一事,都已經鬨成這幅局麵了。
大多朝堂上的老臣,也在猜測著顧錚是否真的還活著,是否真的要換下那暴戾的陸宴。
隻心中仍有些唏噓,時隔十五年,他便又回到了這個夢開始的城。
好似一切又是一個輪回。
顧傲霜將他們安置在與顧府一牆之隔的彆院住下。
乳母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歎息道:“我們好好的五個人,如今卻……”
顧錚繃著臉:“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采漣請旨入宮後,便差人送來一套婢女的衣裳。
蕭雲諫顛三倒四得險些將其看出花來,皺著眉頭問送東西的管事:“這便是你家夫人讓我所著?”
管事點點頭。
蕭雲諫嘖了一聲。
他知如今就算是自己能遞折子進去,陸扶英大概也不會見自己。
若想進宮麵聖,唯有同采漣一起。
可奈何采漣一介女流,自是不能帶侍從,唯有婢女。
他一咬牙,便換了那件衣服出來。
他身形纖長高挑、骨肉分布得宜,纖細腰肢比女子更甚。
青絲披散在腦後,隨風而動,隻用了一根繡銀絲的發帶虛虛係住。
若非對著蕭雲諫的身形太過熟悉,淩祉定然會以為那是不知何處來的婢女。
他靜悄悄地站在蕭雲諫身後,從微張的窗縫向內望去。
蕭雲諫一回頭,便瞧見了他這副略顯呆愣的模樣。
立馬有些惱羞成怒地道:“有甚好看的!”
淩祉摸摸鼻子,窘然道:“抱歉。”
這話語一出,倒是讓蕭雲諫有些尷尬。
他舔了下嘴唇,額了一聲,道:“勞煩幫我喚下乳母,替我梳個發髻。”
淩祉應了聲。
待著乳母梳頭的片刻,淩祉便立於一旁。
他問道:“你是……要隨采漣入宮?”
蕭雲諫從鏡中瞧著淩祉的憂慮神色,道:“是。不過倒也不必憂心,采漣既是敢這般直截了當地帶我入宮,便已料到了所有。”
乳母道:“可那采漣……畢竟是從前陛下身邊的女官。”
顧傲霜抿了抿那口脂,說道:“采漣從前是我的人。”
乳母驚異了一聲,但也沒再問。
淩祉多瞧了幾眼如今蕭雲諫的模樣。
淡掃蛾眉、粉麵桃腮,那顆猩紅色的淚痣更為他平添了三分嬌俏。
淩祉有些看呆了。
蕭雲諫睨他一眼,撇撇嘴。
卻也沒再說什麼。
臨走前他往顧錚的窗內瞧了一眼,顧錚又是握著那方喜帕出神。
他多有感慨,卻無法勸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