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殺心(1 / 2)

混亂中, 蕭雲諫也並未太過放在心上。

他瞧著大夫生生割開了淩祉的皮肉,將那嵌在其中的箭頭取了出來。

又用羊腸撚成線,燒紅了繡花針,一陣陣地穿進他的皮膚下, 將長而又深的傷口縫合。

淩祉一直看著他, 臉色慘白得如死人一般。

可是將下唇咬出了血, 卻仍一言不發。

他不忍若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蕭雲諫傷一分心。

他更怕蕭雲諫害怕這般場景, 竟總想著要蕭雲諫先出去。

可蕭雲諫就這般怔怔地與淩祉四目相接。

看著淩祉那因傷痛, 而大滴大滴落下的汗珠。

很快,淩祉整個人就變得如同從水中剛撈起來的一般。

蕭雲諫看著, 似是在恍惚間,心房都被人提了起來。

淩祉這般, 都是因為自己方才的魔怔。

若不是自己, 他也不會傷的這般重,好似在下一刻便會離開這個世界一般。

隻那時候自己好似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

生生叫淩祉為了護著自己, 為了守住諾言,而變成這幅局麵。

他到底在做什麼!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卻是瞧見淩祉已經有些神色渙散了。

他的瞳孔陡然擴大,本是清明的一雙眼眸, 如今卻有些渾濁了。

蕭雲諫慌了神。

他來不及多想, 便直接拍著淩祉的麵頰, 試圖喚醒他。

可是淩祉仍是掀不起那耷拉得眼皮。

就連手上都失去了力度。

血水一盆盆地倒去,蕭雲諫眼睜睜地瞧著那白布瞬間變成了紅色。

蕭雲諫猛地起身,撞到了一旁的瓷瓶。

嘩啦啦的碎落了一地, 濺起的一片碎瓷片劃過蕭雲諫的戶口。

忽如其來的疼痛, 卻讓他驀地想起些什麼。

他慌忙間湊到淩祉的耳畔, 說道:“有一個秘密,我一直未曾對你言說。若你好起來,我定然告知你真相。”

他言說的是自己沒有失憶那件事。

也在心中打了無數次的腹稿。

想來……那恐怕亦是淩祉會覺得最美妙的消息吧。

淩祉顫抖了兩下,緩緩眨了兩下眼睛。

他的瞳孔凝了回來,黝黑眸子的倒影中也有了蕭雲諫的剪影——

慌張、狼狽,而又看著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他勉強牽起嘴角,笑了一下,問道:“什麼……秘密?”

蕭雲諫兀自笑了一下。

他緊繃的身子,也鬆了下去。

淩祉這般,便算是熬過來了。

蕭雲諫驀地長籲了一口氣。

他也不知為何,隻是感念上蒼,沒有奪去淩祉的性命。

即便……這隻是個夢境。

他瞧著淩祉的臉色雖是蒼白,卻遠不及方才似是死人般可怕,終是憶起了顧錚一事。

他忙不迭地奪門而出,奔著顧錚而去。

顧錚仍是癱坐在地上,抱著阿綰沒有氣息的身子。

他微微掀起眼皮,看見了蕭雲諫,便說道:“舅舅來了,淩先生……可是好些了?”

蕭雲諫如何看得他現下這幅模樣,心中如同打翻了所有佐料。

五味雜陳。

他抱著顧錚,就像是小時候那般。

輕輕拍打著他的背,柔聲細語卻又低聲下氣地哄著他,說道:“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阿綰不會死。若非她不是替我擋下這一劍,她不會……錚兒,舅舅對不住你。”

他愈說,音調便愈發得低沉了起來。

眼中濕潤模糊,險些要看不清顧錚的麵容。

顧錚抿著嘴,兀自笑了笑。

可卻比哭還難看。

他如何笑得出來?

他最愛的人死在自己眼前,甚至三天後……就該是他們的喜宴。

他的眼淚無聲地從指縫間流出,怎麼也抑製不住。

哽咽的聲音說道:“舅舅,是我……都是因為我!”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顧錚念叨著這句話,他終於明了蕭雲諫從前說過的意思了。

若不是他的恍惚走神,讓馬車輪子陷入坑窪而折斷。

阿綰早便和乳母一同,去了那茅草房躲避。

而不是留她一人,麵對著這些悍匪、強盜!

顧錚抹去了仍是源源不斷湧出的淚珠。

一旁有人遞來了帕子。

那帕子繡的精細,是鴛鴦戲水。

就如同阿綰繡的嫁衣。

她不過想要的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平平淡淡過這後半生罷了。

他們又不知曉,這是一場夢。

可即便不知曉,他們也隻省得——

他們隻有這一世罷了。

蕭雲諫無言以對。

他看著顧錚,心裡卻如同被未開刃的刀子割著一般。

鈍痛得要命。

顧錚接過帕子,慢慢拭去眼淚,抬眸看向遞給他帕子之人:“我好似識得你。”

采漣看了蕭雲諫一眼,見蕭雲諫點頭,方才說道:“是識得的。從前我是陛下身邊的女官,而後又嫁與了你父親為第二任妻子。”

顧錚哦了一聲,轉頭又問向蕭雲諫:“舅舅,方才那人……可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

蕭雲諫便是不願說,也隻能點了頭。

顧錚自嘲一笑:“我不願與他爭什麼的,可他偏偏要了我最重要的走。他為什麼?他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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