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淩祉反應過來,他便要出門去尋顧傲霜。
淩祉眼瞧拉不住,便隻跟在他身後。
隻未曾想到,顧傲霜比他仍是快了一步。
他們趕到青鸞殿之時,已是逼宮得成,將陸晏捆著扔在了一旁。
嗚嗚囔囔地求著繞,卻並沒人在意他。
顧傲霜見到蕭雲諫二人,隻平平淡淡地道:“你們來了。”
而外麵的朱牆更紅,是為血染而就。
陸扶英幾日未曾見光,被采漣攙扶出來的時候,多有幾分憔悴。
就連臉上似乎都幾條皺紋與風霜。
蕭雲諫心中一滯,想要上前。
可終歸腳下挪動了幾步,仍是留在了淩祉身側。
顧傲霜揮揮手,他所帶的侍衛便將武器一丟,跪倒了一片。
顧傲霜亦然,說道:“陛下,叛賊已全部伏誅。這叛軍之首,如今也捆了扔在一旁,望陛下發落。”
陸扶英抬起遍布通紅的眼眸,看了一眼陸晏。
她的眼神中儘是疲憊與失望,可更多的仍是不解。
令人難過的不解。
她緩緩闔上雙眸,道:“二皇子陸晏大逆不道,判——”
“剝去其皇室身份,貶為庶人,永世不得再入都城。”
仍是留了他一條命。
顧傲霜嗬了一聲,仿若是忘卻了禮儀法度一般,說道:“陛下看來,還是更愛穆恕戎,與和他所生的之人啊。原是我這癡心一片,終生錯付。”
陸扶英沒有反駁,隻道:“我累了,扶我下去休憩吧。”
顧傲霜卻輕笑了一聲,道:“錚兒,如今你可是全然瞧見了、聽見了。”
“是——”
顧錚自那混亂的侍衛中走出,恭敬地朝著陸扶英行了禮,又道:“如今,什麼都知曉了。”
陸扶英忙不迭地推開采漣的手,踉踉蹌蹌就要撲到顧錚麵前。
她顫抖著聲音,一個勁兒地喚著顧錚的名字。
可顧錚卻……依舊那般冷漠淡然,好似已經並不在意了。
蕭雲諫深吸了一口氣。
如今他隻覺得自己格外像是個局外人——
從前他總以為自己身為神祇,就該是救世主。
可他卻忘了自己從來都不能掌控人心。
淩祉在察覺到他失落的一瞬間,便擒住了他的手。
緩緩在他耳畔說道:“阿諫彆怕,有我在。”
蕭雲諫回首,卻是無奈地對著淩祉笑了笑。
他如今便做個旁觀者吧。
如今便是這夢境再動蕩,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辦法了。
其實想來,如果不是那時候他的乾涉,恐怕也並無此後這般多事。
歸根究底,不論夢境中欲望擴大一事。
他依舊是罪魁禍首。
隻那一瞬間,他卻有些想要這夢境回到原點的衝動。
他彆過頭去,對著淩祉說道:“我真的……很想回去。”
淩祉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說道:“會的,一定會的。”
顧錚好似仍是隻與陸扶英虛與委蛇著。
可若是仔細辯駁,也是聽得出他話語中多了幾分不耐煩:“母皇,如今我們母子得見,便有的是時間敘舊。可錚兒,卻有件重中之重的事情要去做。”
陸扶英自是細細致致地問道:“是何事?可需母親幫忙?”
顧錚點點頭:“請借母親的金簪一用。”
陸扶英不明就裡,可也摸下了一根金簪,遞給顧錚。
顧錚道了聲多謝,便接過了那金簪。
他噙著淡淡笑意,走到了被捆在一旁,塞著嘴巴的陸晏麵前。
拔出了陸晏口中的臟布。
隻未等陸晏要開口怒罵顧錚,他便已瞪大了雙眸,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顧錚。
那金簪劃過陸晏的脖頸,將他的喉嚨頓開。
鮮血濺了麵前顧錚一身、一臉,可他卻像是沒事人一般,又將金簪雙手奉還。
陸扶英臉色慘白,不敢接過那滴血的金簪,隻喃喃道:“錚兒,他是你親弟弟。”
顧錚沒有反駁,隻是道:“他從未當我是他親哥哥。”
他抬眸掃向在場的所有人,又道:
“我隻是一個工具而已,母親親手將我毒殺,為的是削弱攝政王穆恕戎的權利,我便是不恨。”
“可憑什麼?憑什麼在我‘死後’,我的母親甚至嫁給仇人,還生下了一個兒子。而她,在乎那仇人之子,遠遠比我這個……她欠了債孽的兒子還要好?”
“我的母親不愛我,我的弟弟要殺了我,甚至已經殺了我的妻子!而我的父親……他亦是淪為了政治權利的犧牲品,隻想利用我,控製這個國家。”
“為什麼?這皇權真的有這般吸引人?叫你們全部都被它迷了眼,再也分不清自己是誰?!”
顧錚緩緩走到蕭雲諫麵前,輕柔地環抱了一下蕭雲諫,又道:“我知這世上還有個人,全心全意地愛著我。隻是他……如今也對我失望了吧?”
蕭雲諫模糊了視線,念道:“錚兒,沒有……”
“舅舅。”顧錚抬眸看向蕭雲諫,“舅舅,你不必安慰我,真的。我走到如今這幅局麵,是旁人所逼,更是咎由自取。多謝您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可如今我已是山窮水儘,無路可走了。”
“錚兒……”蕭雲諫隻是一遍遍地喚著顧錚的名字。
顧錚憤憤地推開他,說道:“你走吧!你快走吧,你若是再不走,我便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了!”
他看著蕭雲諫與淩祉,兩人皆在十七年間毫無變化的一張臉。
轉身歎了口氣,背對著蕭雲諫又道:“我知道你們和我們不一樣……”
——“你們也許,並不屬於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