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挽發(1 / 2)

這是扶英這幾百年來,第三次虔誠地喚他兄長。

蕭雲諫抿著嘴,舌尖濕潤著乾涸的唇角。

可卻怎麼也不能叫自己的思緒冷靜下來。

他終是長長又長長地歎了口氣,問道:“扶英,你可知曉你在說甚?這不是兒戲!”

扶英溫和地笑道:“我知曉的,雲諫,我很明白我要做麼。”

蕭雲諫鬱結了口氣在胸腔,上不下不來的,又道:“那天後娘娘可是省得了,天帝陛下又怎般說?”

扶英笑著搖了搖頭:“我還未曾與他們言說此事,隻是自己心中所想、所求罷了。”

這回倒是淩祉都蹙起了眉眼。

不說蕭雲諫,便是他也覺得扶英肯嫁與恕霜一事過分蹊蹺了些。

從始至終,皆是恕霜分化而成的穆恕戎與顧傲霜對陸扶英愛的深沉。

而陸扶英在意的不過隻是薑國天下罷了。

她能隨意拋棄顧傲霜,更能直接毒死穆恕戎。

哪有那般多的愛意,能讓她舍下這天界的一切。

蕭雲諫不自覺地回首與淩祉對視一眼,他瞧見淩祉那一雙古井般的眸子也蕩起了波瀾。

便是問向扶英:“到底為何?可是有人逼迫你?若是恕霜所為,我定不能饒恕他!”

扶英忙不迭地擺手解釋道:“並非如此。隻是——”

“母後與我言說,前兩日父皇傳信,說是三日後便會歸來。他提及了我婚事一詞,就連在家書中,都未曾直接拒絕,隻言說道讓我稍安勿躁,此事容後再議。”

“雲諫,你也知曉我父皇是個怎樣的人。他那般疼我愛我,若是不願意我,早便直接拒絕了。他甚至……未曾問詢我的意思。你便是以為,他又待如此呢?”

“與其叫父皇難為,我還不如自己先提了此事。好歹也算成全了我們三千年的父女情誼,你說對嗎,雲諫?”

蕭雲諫沉默。

他不知該如何相勸,可扶英卻也說得無錯。

扶英見他垂下頭,似是若有所思,又笑道:“其實想來也沒麼不好,不過換個地方恃寵生嬌罷了。魔帝亦是少年有成、身份貴重。並瞧著他在夢中待我那般好,就是我利用他、傷害他,他仍是一顆真心捧給我。我……並不懼怕。”

這般說著,倒叫淩祉與蕭雲諫二人的思緒飄飄忽忽。

仿若回到了從前。

甫一伊始之際,便是淩祉對著蕭雲諫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以命相護。

而後,卻是蕭雲諫活生生、血淋淋地地剖了那顆真心給淩祉,淩祉卻不要了。

如今……

又是再次反了過來。

蕭雲諫不覺失笑。

不自覺地望向淩祉。

隻是淩祉到底是那個從前在無上仙門最瀟灑自在、淡泊坦的靈修。

便是墮了魔,他仍是一身素白衣,穿得飄欲仙。

他不過頷首,下頜劃過的弧度如同一道美麗的線條。

他淺淺勾起唇角,說道:“公主殿下說得無錯,魔帝陛下待您實為真心。”

隻是不知經曆了夢境中扶英的冷酷無情,可還是真心猶在。

蕭雲諫擔憂幾許。

便歎了口氣,道:“扶英,醒來後你還未曾見過恕霜吧?”

扶英搖搖頭,又點點頭:“我……不知如何相見,隻待他來尋我。”

蕭雲諫和淩祉對視一眼。

他卻是有些弄不明白,扶英是否真的動了心。

微風吹拂著他的衣擺,將他的身形勾勒得更加極致好看。

挺拔的脊背掩蓋在垂落的青絲之下,可卻掩不住他耀眼的風華。

淩祉何嘗不是看著眼前人,心中怦。

蕭雲諫思忖片刻,便是說道:“若是這三日間,等著天帝陛下歸來之時,恕霜還是未曾來尋你,我便陪你尋他,可好?”

扶英點了點頭,眼底也有了幾分雀躍,麵容上也掛了稍許舒展。

蕭雲諫出了天後寢宮之時,回首多看了撐著下頜發愣的扶英幾眼。

他總是這般心軟又糾結——

見扶英之前,心中鬱結的疙瘩怎麼也打不開。

可見了扶英之後,雖是仍不得解,但還上趕著要尋個法子,替扶英了了心事。

青鱗仍立在門口,候著蕭雲諫。

見蕭雲諫出來,便替他披上件鬥篷,又問道:“神君,天後娘娘可是說了些麼要緊事?”

蕭雲諫恍惚間,隻搖了搖頭:“並無麼。青鱗,你今日等了我許久,晚上便好生歇息,莫不要再守夜了。你且先行歸吧,我再多待片刻。”

青鱗眨了眨眼睛,癟著嘴看了一眼淩祉,好似還想在說些麼。

可是瞧著蕭雲諫那副堅定的模樣,還是答了句好。

不過早些回便也當真好,他還能同炎重羽論上一論這淩祉之事。

蕭雲諫驟撫上額角的傷疤。

他好像已經有許久不在意那處了。

他隻當不存在,便也忘卻了。

他歎了口氣。

從前總覺得要消掉,又不想消掉。

現在消不消掉,亦是不重要了。

他驀地對著淩祉說道:“回便不禦劍了,陪我走走吧。你來天宮,也未曾好好瞧瞧吧?”

淩祉自是欣往之,即刻笑答:“好。”

他多麼期許如今這幅場麵。

是自己盼了三百年,才得的恩惠。

即便是蕭雲諫施舍而來,他也甘之如飴。

不過是這幅麵皮不要,又待如何?

他早便不在乎了。

二人並肩,緩緩而行。

斜暉落下,將他們二人的影子拉的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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