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得那般像是在哄孩子似的。
“是我們做錯了事情,受到了詛咒。如今我們變成了這又老又醜的怪物,也是我們咎由自取。”老者無力地歎息著,“我們用著謊言來掩蓋真相,便希望所有人都恐慌,見不到那懸暝幻境,無法拆穿我們。實在抱歉……”
他耷拉著衰老的一張臉,說道:“若是能選,我們定不會再做這蠢鈍貪心之人。是我們被貪欲蒙蔽了雙眼,是我們背叛了緒川,一切也皆是我們的錯處。如今想來,我們亦是隻希望能恢複從前模樣,生老病死一切由天。若有來世,再不當這貪心之人!”
蕭雲諫接過了淩祉遞來的茶水,沒有喝下去。
五毒心……便又是五毒心扯出的這般事。
隻是如今他們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處,也該是詛咒失效的時刻了。
蕭雲諫敲了敲桌子。
神力沿著他的指縫間,在螢火之下,瞬間飄滿了整個鎮子。
所有觸碰到他神力之人,皆是在一瞬間恢複了自己本來的模樣。
他又是敲了兩下,將那不老不死的詛咒同樣也去除,讓他們能在這一世之後,轉世投胎而去。
麵前的老者頓時也變成了壯年模樣,雖說論不上好看,可也不是從前那般歪瓜裂棗的模樣。
小孩子們驚訝極了:“爺爺奶奶都變成彆的樣子了!”
鎮上之人互相看著望著,相擁而泣。
過後,由那變了模樣老者引著,皆是要朝著蕭雲諫下跪磕頭。
蕭雲諫順勢一彈,所有人的膝蓋便都不能彎下了。
他道:“這是我予你們的謝禮,我們已算是扯平了。”
說罷,他便使了個眼色給淩祉,自顧自地往鎮外走去。
隻未曾動幾步,又被十尺的距離禁錮住了。
淩祉方才又鄭重地對著百姓說道:“若是往後感念,便立個風神殿,用香火供奉吧。”
話語落了,這才跟上蕭雲諫的腳步。
蕭雲諫走出許久,到了那隻人麵蛛麵前,方才嚴肅低沉地問道:“你緣何要將風神一事告知於他們?”
“阿諫,你可是生氣了?”淩祉頓覺慌神,“我並非有意,隻是……隻是想著多一分香火供奉,亦是能為你在天界地位添上一分助力。”
“我倒也不必需要這香火供奉。”蕭雲諫嗤了一聲,卻是又道,“不過……多謝。”
淩祉吐出半截的話語,一刹那便哽了回去。
蕭雲諫回首,笑眼盈盈地又道:“我並未生氣。隻是此事頗為麻煩,我從不樂意去做。”
他頓了頓,又道:“先頭你在懸暝幻境中問我,我要告訴你的秘密是何。其實你早便知曉了,那時候想說的是我並未失憶一事。在夢中的時候,我也真想過要直接告訴你,可後來卻仍是偃旗息鼓了。”
他如今把話說得坦坦蕩蕩,卻不顯窘迫了。
便也是將此事徹底地揭了過去。
淩祉似是長鬆了一口氣。
本有些暗淡的眼眸,如今映著月色,也亮了起來。
和那懸暝幻境中的黑布袋子一樣的天一比,便是烏雲蔽月也好看了許多。
淩祉便是這般瞧著他溫和地笑著,險些讓他忘卻了淩祉是個如何冷麵閻王一般的人。
更叫他忘卻了,這個人曾經做過多麼大傷害他的事情。
有時候想著,那便是他自己同自己較著勁。
淩祉心尖尖上擱著的那一輪皎皎明月,其實就是從前那個救了他的自己。
可又思及青鱗不過出現幾日,便奪了他的魂去。
原就是他愛的不是自己這個人,而隻不過是那一張與救命恩人相同的臉罷了。
人就算有輪回轉世,誰又能確保著,生生世世用著同一副麵孔?
可淩祉卻依舊當了那是評判的依據,這便是自己最最受不得之事。
即便如今……淩祉言說道,他愛的從始至終是蕭雲諫這個人。
可裝作“失憶”的那時候呢?
蕭雲諫彆過臉去。
他現下不是糾結此事的時候。
還是應當多注意著懸暝幻境的一切。
早日了解了這夢子詛咒,便早日也不用再相見淩祉。
而後治了他身上的病痛,也算是自己還他在夢境中的恩情了。
隻他這般思忖,淩祉卻是絲毫不知。
淩祉仍是陷在蕭雲諫在懸暝幻境中為了自己而隻身犯險的甜蜜中,眼底眉梢皆是歡喜之色。
蕭雲諫長歎一番,瞧了一眼麵前已經不鬨騰了的人麵蛛。
伸手將人麵蛛周遭的神力卸了,正準備挽個風刃送其上路。
卻見人麵蛛出了自己那風力牢籠,立馬像是風乾了一般,乾癟了下去。
直到化作一具枯骨。
——“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