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諫霎時間有些尷尬。
可不過一瞬,尷尬卻被一聲冷哼掩蓋。
他斜了一眼淩祉,又道:“此般廢話。不是怕你死了,又能為了何?”
他雖是嘴上說著,可也心知肚明。
若是淩祉死了,這夢子詛咒便也解了。
更不必廢自己這般力氣。
可到底……
他也不能真的眼睜睜瞧著淩祉在他眼皮子底下,丟了性命去。
雀鳥繞了兩圈,瞧著蕭雲諫的目光皆是落在淩祉身上,半分不分給自己。
便是知曉,蕭雲諫沒有旁的話再吩咐自己了。
它呼扇了兩下翅膀,淩空而起。
迅速地返回天界,去給炎重羽報信了。
蕭雲諫輕咳了兩聲,喚下雲彩。
隨手用風力凝成一根繩,將人麵蛛扯了下來,拖在地上。
他們就這般氣勢洶洶地進了鎮子裡頭。
所有的小孩皆是被嚇得精神尖叫、嚎啕大哭起來。
老人們也是不自覺地退了一步,恐慌道:“你們怎麼半日又回來了!”
半日?
他們明明在懸暝幻境中度過了一個黑夜一個白天。
即便是懸暝幻境中時間的流速與正常不同。
可他們出來時候,仍是夕陽西下。
除非——
“對於外界而言,懸暝幻境中的時間是停滯的。”淩祉捏了下蕭雲諫的虎口,喚他歸神,又道,“至少如今對著我們,是這般的。”
蕭雲諫點點頭,示意了然。
此事大可容後再議。
他哼了一聲,乾脆地將人麵蛛往那替他們答疑解惑過得老者麵前一甩,問道:“老人家,您之前所說的美人麵的大蜘蛛,可是此物?可我瞧著,似也並不好看呢,哪裡有能是論得上美人麵。”
老者被他駭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你你了半晌,愣是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
蕭雲諫一拱手,又笑道:“抱歉,我方才動作粗魯了些。隻是我們去了懸暝幻境一趟,是瞧見了此物的。想著你們是受過它的苦楚,便抓一隻來讓你們瞧上一瞧,看看日後能否替你們……報仇雪恨呢。”
他笑得揶揄,更似是一隻狐狸。
而不像平日裡那般仙鶴姿態。
老者哪裡敢看,便道:“不必勞煩了,我們如今很好,從不想著什麼勞什子的……報仇。”
“您不用憂慮,這東西雖是巨大,可並不可怕。”蕭雲諫一頓,又淺笑道,“我們不過是想讓您認一認,剩下的便都是舉手之勞罷了。”
老者這才朝著其瞥了一眼,終是意識到蕭雲諫為何非要拎著此物到自己麵前了。
他歎了口氣,說道:“騙了你們是我們的不對。如今我願意將所有實情全盤脫出,你們可否讓此物離我們遠些。”
蕭雲諫自是溫聲應下。
他刮起一陣風,將人麵蛛吹離了所有人的視線。
老者讓人替他們倒上了些茶水,這次倒是沒有再含糊其辭。
他說道:“我們村中人,是被詛咒了——”
“你先頭問我們,為何這鎮上沒有年輕人,如今我卻能回答你了。隻是因為我們根本沒有後代了。我已在世間存活了三百年,早就不是那所謂的普通人了,這些孩子大多也是因相貌醜陋而被遺棄的棄嬰,由我們撫養而已。”
“我們從前是為了守護懸暝幻境而生的。與之交換的是,我們可以使用其中的靈草。雖說我們皆為凡人,可那東西普通人吃了亦是延年益壽。我們售賣靈藥而生,本也是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可是……人有五毒心,貪嗔癡慢疑,為首的便為貪心。貪心讓我們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們甚至於,想要把這懸暝幻境占為己有。這般,我們便不用等待著時機,日日麻煩地采摘其中的靈草,還要擔心是否會頹敗。”
“可他如何能允許此事發生?我們真是太蠢太蠢了!那是他唯一在乎的事情,又如何能受了我們的威脅!”
“我們尚還天真地想著,若是用懸暝幻境的位置作為威脅,可是能叫他害怕幾分。可他又不是凡人,如何能怕得我們威脅。那林子裡頭的鳥獸,就是他給我們的下場。”
淩祉皺皺眉頭:“他?”
蕭雲諫輕聲在他耳畔說道:“會否有可能是……緒川?”
“緒川!就是緒川!”老者忽然激動了起來,他的衣袖碰灑了茶盞。
滾燙的茶水潑在他身上,可他就像是沒注意一般,仍是說道:“我已是許久未曾聽過這個名字了!”
“緒川他……他是仙人、是妖怪,他詛咒了我們,讓我們一個個都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還讓我們所有人再也沒了傳宗接代的能力,隨後……又讓那些個人麵蛛,當著我們的麵,殺了許多人作為威脅,讓我們保守懸暝幻境的秘密。”
果然是緒川。
蕭雲諫歎了口氣,搖搖頭。
他未曾言語,隻是瞥了個眼神與淩祉。
淩祉替他又斟了些茶水,遞到手邊說道:“阿諫想的無錯,當真聰慧。”
蕭雲諫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