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諫與淩祉二人分道揚鑣。
可端著真切笑意,不顧殿內旁人勸阻等了許久的他。
一打眼卻是得見了淩祉此人。
淩祉是生得好看。
恐怕天上地下都是翹楚。
可奈何,青鱗就總是瞧著他這一張臉,萬分的不順眼。
竟是一時未曾忍住,說道:“神君,他怎得也一同歸來了?”
蕭雲諫沒先應答,隻是微微瞥了青鱗一眼。
青鱗一雙圓圓杏眼忽閃了兩下,略顯委屈地道:“抱歉神君,是我多言了。”
蕭雲諫一揮手,全然也沒將此擱在心上:“無妨。”
他如今隻想著怎般幫著緒川。
他不是什麼會過河拆橋的人。
更做不出直接在緒川麵前取了懸暝草,叫他們灰飛煙滅的事情。
此般著實叫他急火攻心,接連歎息了許久。
淩祉本就知他心中瑣事,自是不會刻意去攪亂他的思緒。
奈何青鱗卻不知。
他每聽蕭雲諫歎息一聲,心中便多了一分憂慮。
如今他們坐在停雲殿的庭院當中,已是入了夜。
漸冷的天氣,叫一旁的茶盞都寒涼了下來,似是籠著些許播霜。
青鱗折返回殿內,替蕭雲諫取來了一件厚實的鬥篷。
此般算是打斷了蕭雲諫的沉思。
“神君,夜深露重,還是得披上些好的。”青鱗瞧見了蕭雲諫並不十分自然的麵容,卻仍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若您有什麼困擾,不若對我言說,或許我能有些法子的。”
蕭雲諫甫要開口言說,卻忽而又似是想到了些什麼。
他伸手捏了捏青鱗的臉頰,道:“也沒什麼的。我這幾日並未有何好的休憩,如今你倒是能幫我。”
青鱗揚著頭,濕漉漉的眼睛看向蕭雲諫。
蕭雲諫便又道:“幫我把床榻鋪的好些,還有淩祉的……也一同鋪了吧。”
哪裡還有什麼淩祉的床榻。
那早便被劈了去,當柴火燒了個精光。
青鱗還尋了架頂頂漂亮的貴妃榻,又將原來的空位置補上了。
花鳥圖屏風,也換了地方擺放著。
他總想著,淩祉是回不來的。
又何須留下這些個礙眼的東西。
蕭雲諫頓時明了。
他揉了揉作痛的額角,說道:“終歸那些個在凡塵的日夜,也是一張床榻挨過來的。今夜,便勞煩您同我擠一擠了。”
說得是勞煩。
可淩祉卻是求之不得。
即便他強壓抑住唇角的笑意,可眼底的歡喜仍是出賣了他。
蕭雲諫許是真的累了。
不過挨著這張他熟悉的床榻,嗅著枕被間氣息,沉沉睡了過去。
青鱗掌燈而入。
抬眼便是瞧見淩祉坐在一側的床角上,正瞧著蕭雲諫出神。
他替蕭雲諫掩好被角,轉頭便將目光投在了黑夜之中手持瑩瑩燭火的青鱗身上。
淩祉指尖比在唇中,作了個噓聲的動作。
青鱗學著蕭雲諫的模樣,在他二人周遭下了個隔音罩。
他將燭台擱在一旁的案上,開誠布公地說道:“你知我不喜你的。從前是,現在亦然。若非你同神君如今身上的詛咒牽絆,我便是會拚了命,去阻止神君和你見麵。”
淩祉微怔。
他認得出蕭雲諫,可總是心中將青鱗視作了陌生人。
如今這般直愣愣的話語,忽而讓他意識到——
麵前這個人,從前便是那個讓自己做出千般萬般錯處的契機。
他從未曾埋怨過旁人。
即便青鱗他們做的事情也並非光彩,可到底是自己從根源上,便做錯了。
“對不住。”淩祉驟然開口,“是我對不住阿諫。”
青鱗撇撇嘴,倒也沒再說些什麼。
淩祉瞧著窗外那終是正常月朗星稀的夜空,說道:“你可是想問我們這幾日遇到了什麼?”
青鱗嗯了一聲。
燭火瑩瑩,落在他們每個人的臉上。
或斑駁或明亮,可卻總是有一麵映照不到的地方,陷於昏暗當中。
淩祉伸手又掖了手下錦被,將懸暝幻境當中的事情,一一告知。
青鱗板著臉聽完了全部,道了一句“我省得了”,便吹熄了蠟燭離去。
淩祉自嘲地一笑,轉頭便對上了蕭雲諫清明的一雙眼眸。
他並無半點驚異之色。
方才掖被角之時,他便早已經意識到了蕭雲諫並沒有如青鱗所見的深眠。
他與蕭雲諫共同生活了那麼多年,他又如何對蕭雲諫的一舉一動,不了然於心呢?
青鱗幾百年的功力,如何再蕭雲諫麵前班門弄斧。
隔音罩從不隔音。
他與青鱗的對話,亦是蕭雲諫所默許的。
可蕭雲諫似是並不曉得此事。
他道:“淩祉,你竟是在我的神殿中,背著我,偷偷同我的神侍說話。”
“更何況,我這神侍還是您從前的熟人。”蕭雲諫話中雖是揶揄,可指尖揉皺了褻衣,“您說是嗎?淩祉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