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隻是不希望淩祉死,彆再糾纏於此了。
他隻要淩祉活著。
即便代價是自己。
他嗤笑了一聲。
依稀記得,自己從前好似也做過這般的事。
他用儘全力,才能保證著自己身形的穩定。
他轉過身去,淚水卻是如同斷線了的珍珠。
一滴一滴地落下。
砸進了自己……與淩祉的心房。
淩祉聽著蕭雲諫說得這些話,耳畔嗡鳴。
他發不出聲,即便如今夜曇已去掉了對他的禁錮。
可他所有的話語都壓抑在嗓間。
什麼都發不出來。
他如同一隻鬥敗的猛獸。
遍體鱗傷,都趕不上心裡的難過。
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那不是真的。
那一定不是真的。
阿諫說這些話,都隻是為了讓自己離開而已。
從不是真的!
可……
淩祉陡然一口烏血噴了出來。
濺濕了這行宮地上鋪的水磨石。
他強撐著立住的身子轟然倒塌。
沒有預兆的、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再也沒了聲響。
蕭雲諫還是沒耐住。
他回了頭。
“淩祉!——”
他想要衝上前去,想要看看淩祉到底如何了。
可是夜曇攔住了他,笑意盈盈地說道:“阿諫你可安心,我不會讓他死的。”
夜曇揮揮手,護衛了然了他的要求。
過渡著自己的妖力,也用著藤蔓花枝,治療著淩祉身上的傷。
默默做完這一切後,侍衛攙扶起淩祉還沒有清醒過來的身子,便往外走。
蕭雲諫妄圖上前去。
可夜曇擋在了他的身前。
蕭雲諫舔了舔下唇:“你們要將他帶去何處?”
夜曇一挑眉:“左不過我是怕你誆我的,先囚他幾日瞧瞧吧。不過阿諫你可放寬心,什麼勞什子水牢、極寒之淵,我是不會送他去的。我定會遣人好好安置他,處理他的傷——”
“不論是身上的傷口,還是心裡的。”
蕭雲諫一怔。
神色飄忽地呆在了原地。
他望著淩祉離開的地方,久久不能言語。
夜曇同他再三保證,方才抿抿嘴,扭過頭去。
夜曇將這長飆之墟熟悉得宛如自己家一般。
許許多多蕭雲諫都不知曉的地方,他卻是一清二楚。
比如那行宮後花園栽種了一顆金絲楠,已是活了三萬年。
又如行宮荷花池裡的鯉魚,早便修成了人形,隻是貪念這長飆之墟的天地之氣,才一直裝著自己還是條乖巧可愛的小魚兒。
蕭雲諫聽著夜曇這般對自己說著行宮裡麵的奇聞怪事。
可隻是輕飄飄地過了下耳朵,一句都沒存在心裡。
他隻想著淩祉。
想著自己想明白了,那還是愛著淩祉的那件事。
他如今卻並沒覺得對不起從前自己所受的苦楚。
那說實話,卻也是自己為自己安上的,又如何能全然怪了淩祉呢?
更何況,淩祉為他又再一次付出了那麼多。
就算給自己尋個恰當的理由,隻道是再次愛上淩祉。
又有何妨?
隻是如今……
他尚還要憂心夜曇是否會哄騙自己。
夜曇說了半晌,口乾舌燥地瞧了一眼蕭雲諫。
卻見他仍是心不在焉,便無奈地搖了搖頭。
隻消在蕭雲諫瞧不見的地方,他流露出來的神色卻是——
幾分若有所思。
好似透過蕭雲諫,在虔誠地望著另一個人一般。
他輕咳了一聲,喚回了蕭雲諫的思緒。
隨意拿起手邊的一柄銅鏡,彈了一下,便得見了淩祉如今的處境。
他佯裝著委委屈屈,道:“阿諫可隨意瞧,我說話算話的。”
蕭雲諫迫不及待地捧起了那柄銅鏡,瞧著鏡中淩祉被好生地安置在了個客房。
他雖不知那在何處,可瞧著淩祉臉色也緩和了許多。
他長舒了一口氣,卻仍是緊緊握著那柄銅鏡不撒手。
仿佛他鬆開手,淩祉便會落入那極寒之淵,再無了性命去。
“我一向不騙人的。”夜曇卻是牽起蕭雲諫的手。
他能感受到蕭雲諫的抗拒,又笑道:“阿諫大可信我,等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我便會放他離開。那會子,他恐怕也是表麵的傷好痊愈了。”
蕭雲諫忍耐住想要甩開夜曇的衝動。
分明麵前這個人生得花容月貌,可他就是覺得難過,渾身刺痛般的難以言喻。
他嗯了一聲,彆過頭去。
隻當自己雙手麻木,沒了一樣。
夜曇瞧著自討了個沒趣兒,可也沒鬆開。
晃悠了幾下,算是強硬地要著蕭雲諫回過了神來。
蕭雲諫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何種麵容來麵對著夜曇。
勉強才能維持著麵色,卻仍是笑不出來。
夜曇也沒勉強他。
隻是輕飄飄地又道:“阿諫,我是說話算話的。那你呢,可何時也兌現一下你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