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祉身上的傷是好了大半。
可心底卻是一刀又一刀, 割得鮮血淋漓。
根本無法痊愈。
他不敢置信地望著麵前相依相偎的兩人,腦海中甚至一片空白。
他已是失去了思索的能力,隻能喃喃著蕭雲諫的名諱。
蕭雲諫一瞬間的心軟, 讓他險些要露了餡去。
隻是夜曇捏了捏他的手臂,示意他不是還有事情未曾問清楚嗎?
蕭雲諫嗯了一聲, 臉上掛了些許勉強的笑意。
淩祉怔怔地站在原地, 卻是見蕭雲諫雖是不情不願,可到底還是挽著夜曇的手。
與自己劃開了楚河漢界。
淩祉手指進攥成了拳,手指又是將好容易養好的掌心掐出了血來。
他啞聲問道:“阿諫,為什麼?”
“不為什麼。”蕭雲諫隨意說道, “良禽擇木而棲罷了。”
夜曇也搭了腔:“總歸我們寶貝兒阿諫, 像極了我先頭喜歡的風神, 我便當真會對他好的, 你也莫要憂心了。”
淩祉幾分渙散的目光,終是凝了起來。
他詫異地望向蕭雲諫, 那是將他的阿諫當替身啊!
夜曇他憑什麼敢!
他尚還以為,夜曇是當真喜愛蕭雲諫。
如今也不過是替身爾爾。
可他的阿諫,卻似乎並不甚在意……
“總歸都是當替身, 與其與你當這替身,倒不如擇了妖皇去。”蕭雲諫兀自笑了一下,“對我而言,沒什麼兩樣。”
這話他說得賭氣。
可也是埋在心底許久許久的。
如今終是一吐為快。
如今趁著這恰當時機,恰到好處地說給了淩祉聽。
他心底最後的結, 隻等著淩祉現下去替他解開。
淩祉忙不迭地解釋道:“不是這樣的,阿諫。不是這樣的——”
“我承認, 我曾是做過此事。可如今我從未當你是替身, 你便是我此生此世、生生世世的摯愛之人。”
“阿諫, 你定要信我的,如今我從未將你當做過替身,我愛的自始至終皆是你。”
“阿諫,我從未說謊!”
“阿諫,對不起……”
“我曾經有過的那些想法,對不起……”
蕭雲諫歎了口氣,扭過了頭去。
倒是夜曇好似來了興致一般,又問:“你說你愛的是阿諫,又愛的是哪個阿諫?”
淩祉垂首,緩緩道:“是如今眼前的這個阿諫,也是從前在無上仙門,與我朝夕相處的那個阿諫。可……不是從前救過我的那個阿諫。我弄錯了恩情與愛情,我愛上的,是真真實實、有血有肉的那個阿諫,不是從前記憶中的那個幻影。”
蕭雲諫背身於淩祉身後,他的麵容鬆動了許多。
但仍是沒有回過頭來。
夜曇便又問:“你說你愛他,那你是從何時開始愛他的?”
淩祉挺闊的肩膀忽而也塌了下去:“我不知道……也許從那時候,我把他在心底當做替身的時候,也許隻是在我瞧見他的第一眼。隻是我意識到我是真的隻愛著阿諫這個人的時候,已經晚了。”
“我愛的阿諫,是那個從前視我不存在,後來又因為我的所作所為,而心軟的要命的阿諫。”
“是那個就算折了一身傲骨,也想要挽回我的阿諫。”
“是那個即便是恨著我,但仍是心軟得要命,就算將我當成個陌生人,也要讓我有一線生機的阿諫。”
“是……我對不起的阿諫。”
蕭雲諫數著數著他到底說了多少回的對不起,倏地便數得心煩意亂了起來。
他咬著下唇,似是咬出了血來。
甜腥味道嗆在唇齒之間,讓他有些過分迷惘了起來。
淩祉已是在他背後,血淋淋地將一顆心剖出來。
全然捧到自己麵前,小心翼翼地求著自己看了。
可自己仍是強硬著姿態,一星半點地悸動都不表現給他。
淩祉驀地覺得又是氣血上湧,那兩股交織的氣息。
又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夜曇見他麵色驟然蒼白,皺了皺眉頭,扯了一下蕭雲諫的衣袖。
蕭雲諫回過頭來,瞧見的卻是淩祉那病又要上湧而來。
他長舒了一口氣,推開了夜曇的手臂。
到了淩祉麵前,說道:“屏氣凝神,莫要衝動。”
可淩祉如何回聽他的。
瞧見蕭雲諫朝著自己而來,忙不迭地擒住了蕭雲諫的手臂。
他眸光中獨獨剩下了卑微的祈求,隻是一個勁兒地喚著蕭雲諫。
——“阿諫、阿諫……”
蕭雲諫無奈至極,說道:“我省得了,一切我都省得了。我與夜曇沒什麼的,他是來幫我們的。”
淩祉被這突如其來的信息衝得不知所措。
他緊緊抓著蕭雲諫,好似隻要自己一鬆手。
蕭雲諫便會化作虛影,消失不見。
他已是有些病態了。
雙目通紅著,就連身上的皮膚都印出了不自然的青黑。
“阿諫,你在說甚?”淩祉如何敢信,“那夜曇又怎會與你無乾,他分明想要的就是你。”
他愈發這般,體內的兩股氣息卻是愈發得濃烈起來。
夜曇見狀不對,忙問道:“他這是怎般回事?”
蕭雲諫沒再回答淩祉的話語。
反而言簡意賅地將淩祉這毛病的一切說了,夜曇思忖片刻,便輸了妖力進淩祉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