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多時,便見到淩祉的情形緩和了下來。
夜曇道:“我如今這般做,隻能壓製他體內兩股氣一時。誰叫他非要修習那禁術,而後又墮了魔,千萬年我都沒瞧見過他這副模樣的,非要將自己折騰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蕭雲諫舔舔嘴唇:“是為了我。”
夜曇抬眸瞧了蕭雲諫一眼,又哦了一聲:“那便隻是他的造化了。”
頓了頓,他又道:“興許我能尋到個法子,替他解了此病去,隻是不知是否當真可行。”
淩祉緩過了神來,瞧著麵前雲淡風輕飲茶的二人。
卻是信了蕭雲諫方才所說,夜曇並不是要害他們一事。
隻是……
“緣何非要讓淩祉受那一遭罪。他倒也是真的疼了,也受了傷。”
“那時候慘不忍睹地摔在我麵前,讓我看著,也是……難過的。”
夜曇茶碗一扣,坦坦蕩蕩道:“我不做的真些,你二人玲瓏心竅,恐怕任憑哪一個,都瞧得出來吧。便是阿諫,都比我想象的,察覺到的要更早。”
淩祉環著手掌,對夜曇作揖行了禮。
他腦內亂哄哄的,有些七零八碎的想法。
卻是組不在一起,他更不敢組在一起。
而蕭雲諫隻言語了一半,剩下的隻能叫自己胡亂猜測了。
蕭雲諫特地囑咐了夜曇,莫要將自己已是認清心意的事情告知於淩祉。
夜曇便隻當自己什麼都沒聽見,自顧自地留了獨處的時間給他二人。
隻離開時,皺著眉頭吸了吸鼻子,好似空氣中彌漫著某些令他詫異的味道一般。
蕭雲諫如今倒是多了幾分窘然。
看著淩祉半晌,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便是將盛著補藥的湯碗,往淩祉麵前一擱,隻道:“你自己進一些吧。”
淩祉聞言,便是聽話地灌了一碗下去。
蕭雲諫瞧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樣,又是撇撇嘴。
淩祉喝完了這一碗,便目不轉睛地盯著蕭雲諫不放。
蕭雲諫被他盯得渾身發毛,甚至有些慌了神。
左右瞧瞧自己,沒見到有什麼怪異的地方。
淩祉的目光讓他如坐針氈,倒吸了一口涼氣後,帶著稍許怒意道:“總是瞧我作甚!”
他舔了舔嘴唇,更是有些緊張。
“我總怕我不一直瞧著你,你就會如化泡影般,再次消失在我麵前。”淩祉湯匙攪著已經沒了任何東西的碗底,又道,“阿諫,你不會再離開了對吧?方才你說過的話,也是真的,對吧?”
他虔誠至了極點般地看著蕭雲諫。
就如同隻凝視著自己一個人的神明一般。
蕭雲諫歎了口氣,拿走了淩祉捏在掌中的碗,說道:“我說的當真是真的。夜曇並沒有壞心思,他也沒想著真做些什麼。隻是做了個局,讓我……”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欲言又止的模樣,卻叫淩祉心臟又跟著揪了起來。
“阿諫,到底是怎般回事?”他急匆匆地問道,心下更是害怕蕭雲諫受了委屈去。
蕭雲諫麵頰有些緋紅,輕咳了一聲,道:“沒什麼。”
淩祉半信半疑,卻瞧著蕭雲諫麵色近乎如常,便也沒再追問此事。
時間過得有些漫長。
蕭雲諫也覺得多了幾分尷尬。
與其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著淩祉。
倒不如說是,他根本無法麵對認清心底的自己。
蕭雲諫接連的歎氣聲,引得淩祉憂心忡忡。
淩祉隻得愈發緊張地問道:“阿諫,到底是如何了?”
蕭雲諫抿著嘴咬著牙,似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般。
終是欲將一切告知於淩祉。
可話音還未脫出口,敲門聲伴著夜曇略顯急促的問詢聲,就傳了進來。
“阿諫,你們可閒暇著?我陡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是有關於淩祉的。”
蕭雲諫驀然升起的那一絲半點的勇氣,如今也全然消失殆儘了去。
他如同逃也是的,忙不迭地起身,替夜曇開了門。
行進中,還撞撒了擱在桌子上的茶盞。
“何事?”
未等夜曇進門,蕭雲諫已是急不可耐地問道。
夜曇理了理衣衫,回首掩上了門。
他抽了抽鼻子,又頷首說道:“果不其然……雖是淺淡近乎於無物,但我仍是能從他身上嗅到一股龍絮香的味道。”
蕭雲諫蹙起眉眼,眉間擰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字:“龍絮香?那是何物?”
夜曇自顧自地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解釋道:“那是蛟龍一族,才會用的物件兒。下在常人身上,常人便會依著用香之人的指引,做出許許多多不符合他心意的事情。而那中招之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被龍絮香而牽引,隻當是自己深思熟慮所做下的。”
蕭雲諫睜大了雙眸,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忽而想起那時候他剛回到停雲殿時,青麟曾幾次三番地對自己說,他做了當真對不起自己的事情。
當時自己還以為青麟所言,隻是在坪洲府時候的做得略顯過分了些,還寬慰了他幾許。
如今想來,青麟說的……理應是這龍絮香。
所以說,淩祉所做下的那些個選擇也好、傷害也罷。
更隻是受了龍絮香的引導而已。
蕭雲諫不敢置信地看向夜曇。
可夜曇卻是重重地朝他點了點頭。
蕭雲諫頓時五味雜陳起來。
原是他與淩祉兜兜轉轉,錯過了這般多。
刻在他心底、影響他思緒的那些事。
竟……也不是真的。
蕭雲諫頓時竟不知,自己該是擺上個何等表情了。
他望著淩祉,抿著嘴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