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祉用靈力幻化出工具,親手幫著蕭雲諫掘開了雲翳的墳。
他沒有正視雲翳的一張臉,可蕭雲諫卻瞧了。
蕭雲諫從前隻在停雲殿的畫像中見過雲翳。
隻獨獨看著畫像並不那般相似,可瞧著雲翳仍是栩栩如生的一張臉。
他終於明了夜曇為何總是也說,他與雲翳像了。
哪裡又豈止是性子。
蕭雲諫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酸脹的臉頰。
他將夜曇的屍體放進了雲翳那並不算十分寬大的棺槨裡頭。
替他二人換了姿勢——
相擁而眠。
他將棺材的蓋子合上,又與淩祉一抔一抔土地蓋好。
無字墓碑仍是無字墓碑。
蕭雲諫沒動那處。
他隻是拉住了淩祉,又說道:“師叔,現下到了時辰了。”
他跪在了二人合葬的墓前。
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淩祉亦然,又燃了三根香燭,緩緩說道:“多謝。”
謝的是一抔黃土埋骨的雲翳和夜曇二人罷了。
做完這些個事情,他又伸手拍了拍蕭雲諫衣擺上沾的灰塵。
蕭雲諫雖口口聲聲說自己如何哭得出來,可到底抹了兩下稍有濕漉的眼睛。
他又對著一旁一直陪他們做此事的炎重羽說道:“重羽,即是夜曇不在了,我便沒人可問詢有關於屠天之力的事情了。不若我們先行啟程去烏宿,將青麟與師父救出來,再對封印屠天之力作打算。”
炎重羽自是忙不迭地應了聲,隻道:“好。那神君我們幾時上路?”
蕭雲諫看了一眼偏斜的太陽,卻是篤定地說道:“即刻啟程。”
他背過身去,身後卻是吹拂了一陣微風。
一株純白的曇花,自墳墓中,鑽了出來。
自顧自地依偎在那無字墓碑旁。
去烏宿的路途遙遠,便是他們騰雲駕霧,仍需要幾日光景。
可三人卻像是默契說好了一般,誰也沒有喊停。
隻一股腦地縱著雲團,奔著烏宿而去。
隻是在路上時候,炎重羽卻是一改往日的話多。
根本未曾去詢問蕭雲諫,緣何又與淩祉和好了。
他如今一顆心中,險些要裝不下許多了。
他隻對蕭雲諫說道:“神君,緣何是我作下的孽,非要報應到青麟頭上。他不過也是受害者,又為甚要替我贖罪。”
蕭雲諫闔著眼睛,歪在淩祉的雙膝之上,沉默不語。
還是淩祉說道:“那本就不是你的錯處,你亦是無心之失。當時若非那第三任的雙生蛟龍之一,站在了你護住蛟龍族的陣眼之上,亦是不會被吞噬,失去性命。更何況,這對雙生子的身子,本就比前兩任孱弱,更受不得你這陣眼一擊。”
那日過後,蕭雲諫便先給停雲殿遞了信兒。
讓仍在殿中的神侍,先替自己查詢一番蛟龍族的雙生守護者與屠天之力的消息。
回信便先言說了那蛟龍一族雙生守護者的事情。
他們以五毒心為戒,封印著屠天之力。
五毒心分了貪嗔癡慢疑,五項滅頂的業障。
旁人倒是可觸,可雙生守護者卻萬萬不能碰。
若是雙生守護者二人同時觸碰五中過三,屠天之力便會衝破封印,重現於世。
三千年前,幾位神君將屠天之力封印在了東海畔的蛟龍一族中,由一對雙生姐妹守護。
而後一千二百年,這對雙生姐妹壽終正寢,蛟龍族便又誕育了一對雙生兄弟,接替了她二人的職責,繼續守護著封印。
可好景不長,不過區區五百年。
這對雙生兄弟,便因著愛上了彼此,而將五毒心觸碰過半。
屠天之力的封印搖搖欲墜。
沒有法子間,蛟龍族一族的族長用了自己數千年壽數,將第三任雙生守護者提前喚醒,沒叫屠天之力的封印被破。
可正是因此,才叫這第三任的一對姐妹,生來便是身體孱弱,恐壽數無多。
蕭雲諫回憶著那信上的內容,驀地睜開了雙眼,又道:“也怪不得那時候,碧璋在無上仙門,修的是無情道。”
即是修了無情道,他便能守護著這屠天之力的封印不破。
隻是信上卻沒有提及之後的事情了。
他仍是不知曉,到底緣何青麟與碧璋兄弟二人能不同時破殼。
碧璋當時到底經曆了何事。
他又挪動了幾番身子,在淩祉身上尋了個熟識的地方躺下。
可卻感覺淩祉兀自動了動,目光落在麵前略顯混亂的城池上麵,驟然開口道:“那裡是……烏宿嗎?”
蕭雲諫趕忙起了身,卻是烏宿無誤。
他立馬問道:“重羽,你可還是記得自己從何處逃出?我們該奔赴何處,去尋青麟與師父?”
炎重羽頓時白了臉色。
他絞儘腦汁,半晌卻仍是搖搖頭:“神君,我……不大記得了。隻依稀記得,那處似有河流蜿蜒而過。”
蕭雲諫嗯了一聲。
可這烏宿是六界不管之地,本就魚龍混雜,又地勢頗大頗險。
各方勢力割據著,分外難尋。
他不想徒添是非,便琢磨道:“我依稀記得你從前是與青麟簽訂過主仆契約的,那東西應當能指引青麟的所在位置。”
炎重羽有些為難道:“神君,那不過是我哄騙青麟的,我當真沒給他下這般的契約。”
蕭雲諫一咬嘴唇,又道:“那我們再想想旁的法子。”
“不,神君,您說得對……”炎重羽的眼眸忽而一亮,“先頭是我憂慮太甚,未曾想起來——”
“他身上雖是沒有我的主仆契約,但是我先頭是化了一根羽毛,凝了一顆痣在他身上的!”
他話音剛落,便已是沉下心來,靜靜探尋著青麟的位置。
蕭雲諫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等著。
他們的雲團升得高高的,好似沒叫下麵那些個靈修、魔修、妖修、鬼修地瞧見。
但聽見熙熙攘攘,從此處看下去,卻是兩方勢力正打得火熱。
蕭雲諫靠在淩祉身上,正欲多瞧上幾分。
卻忽而被淩祉護著按在了身下。
一道裹著魔力的箭羽,便直接落在了他們身側。
蕭雲諫垂首,卻是與一張熟悉的麵孔,四目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