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諫回首,瞧見的卻是沈遙天堅定的神色。
沈遙天拍了拍蕭雲諫的肩膀,又朝著他們身後努了努嘴,輕聲說道:“夢神他……還好,我救下他了。我先前未曾同你言說,碧璋將一部分的屠天之力灌倒了我的身體裡,所以我能救下他。”
蕭雲諫有些驚異,可忽而想起在崖下與碧璋的交談。
碧璋說他還想與沈遙天,同坐這山河萬裡,主宰未來。
也怪不得會將屠天之力的一部分,灌給了沈遙天。
隻是……“師父,你從前對我所言你與碧璋之間的那個故事,到底真相是如何?”
沈遙天一怔,卻是驀地笑了笑:“你知道了?隻是如今,真相並不重要了。”
蕭雲諫頓時省得了,原是碧璋所言才為真。
他的師父,從頭到尾都是那個至純至善之人,從不曾……做過任何的錯事才對。
沈遙天就又像是小時候第一次見蕭雲諫的時候一般,揉了揉蕭雲諫的發絲,說道:“師弟為你束得發可當真好看。雲諫,以後你二人也一定要這般舉案齊眉。”
蕭雲諫想要拉住他,可卻在最後時刻收回了手。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可是瞧著沈遙天臉上那釋然的笑意。
他想著……師父是自願的吧。
沈遙天在同蕭雲諫作了告彆之後,便將自己的一顆內丹全然碾碎。
這能叫他的修為在短時間提高更多。
再加之屠天之力的作用,他興許能在一刻之間與碧璋抗衡。
他彎腰撿起了被扔在一旁的殺生喚情劍,同著新生的劍靈小鯉兒微微頷首,算作打了招呼。
又是一發力,將劍直挺挺地戳在了蕭雲諫旁邊。
他對著蕭雲諫點了點頭。
蕭雲諫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將劍身抽了出來,緊緊攥在手中。
淩祉環抱住蕭雲諫,說道:“阿諫,師兄他……”
蕭雲諫卻是對著淩祉搖了搖頭:“師父是比這雪更純白潔淨之人,是這世上……最好、最良善的人。知此,便罷了。”
碧璋也是瞧見了沈遙天,喚道:“阿遙如今可是出息了,竟是背叛我之後,還敢在我麵前出現。”
沈遙天並不將碧璋這些譏諷放在心上,隻是道:“碧璋……師姐。”
碧璋緩緩地眯起了雙眼,又道:“我是許久未曾聽聞你這般喚我了。那時候我為了行事方便,穿了女裝。本是想著,我哪裡會愛上男子,我這無情道便能控製住。卻不曾想到,見你長大成人的一瞬,便是心亂了。”
“我亦然。”沈遙天的眼中倒影著碧璋的全部。
即便是麵前這個碧璋,已不是從前碧璋的相貌。
可他知道,那就是他。
就算是被屠天之力控製,換上了旁人的軀殼。
他也是自己最愛的碧璋。
碧璋又癡癡地笑了起來:“阿遙,你對蕭雲諫可是將所有的一切罪責,都攬到了自己身上。為什麼?”
“不為什麼。”沈遙天微微眨了下雙眼,“因為我愛你,隻是愛你罷了。”
碧璋似是怔在了原地。
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身體裡好像有兩股勁兒叫囂著、擰巴著一般,讓他忍不住捂著額角,皺起了眉頭。
沈遙天向前一步,緩緩地抱住了似是萬分痛苦的碧璋。
他淺笑著,溫柔地說道:“碧璋,我陪你一起死,好嗎?”
碧璋本是在掌心續了許許多多的力量,可卻是在觸碰到沈遙天的那一瞬間,鬆弛了下去。
他放下手,緊緊地回抱住了沈遙天。
他想著,他沒有那麼多恨了。
至少阿遙他……這輩子為了自己做了那麼多。
對吧?
碧璋將沈遙天鑲入了自己的骨血之中。
沈遙天也知道,在那一刻是隻有碧璋在,而不是屠天之力的。
他們相擁著。
背後是一柄將他二人同時刺穿的劍。
是淩祉緊緊握住蕭雲諫的手,一同將殺生喚情劍捅進了二人的胸膛。
沈遙天噗出一口血來,對著他二人,道了聲多謝。
便是不消多時,他們兩個就相擁著化作一陣塵埃。
消弭在了這天地之間。
而剩下的一團黯淡的氣息,是屬於屠天之力的。
屠天之力不能瓦解,唯有再次封印。
那些個沒死在他們幾人劍下的妖族、人類,皆是醒悟了過來。
他們驟然想起自己之前在屠天之力的控製下,做了什麼事情,亦是羞赧慚愧。
但卻也是後怕極了。
蕭雲諫強撐著身子,送他們離開了長飆之墟。
望他們日後,再不受五毒心的蠱惑。
回到極寒之淵時,淩祉還在原地等著他。
一頭白發與雪色交融,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些刺目。
可蕭雲諫卻是迎了上去。
投進了淩祉的懷抱當中。
“下雪了。”
他伸出手去,接起了那雪花。
雪下得很大。
逐漸便覆蓋住了那滿地的血汙,將一切地罪惡掩去。
蕭雲諫看著淩祉,忽而又喚了一聲:“淩祉。”
淩祉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彎下,應道:“阿諫,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