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諫的話音還未落, 便見有神使前來傳旨。
便是他如今最最瞧不起的就是天道,也無奈隻有叩拜禮數。
神使厲聲道:“天道有言,特賜重明鳥族守護屠天之力恩典。望重明鳥一族萬年安穩, 莫要步了蛟龍族的後塵去。”
特賜……恩典?
蕭雲諫隻覺得好笑至極。
他使勁兒攥著淩祉的手, 這才叫自己沒有在這所謂“聖潔”的時刻,笑出生來。
可當真有趣呢, 竟將這守護屠天之力封印的事情, 交托給了重明鳥一族。
而天道,亦是知曉炎重羽在這場大戰中失了性命的。
便是說來好笑, 炎重羽丟了性命,都不能護住自己的本族。
天道可真真兒是會將人當猴耍得歡快。
神使本就是來傳信的, 既是說完, 便就很快離去。
淩祉扶起了蕭雲諫, 問向炎鎮的侄子:“你妻子腹中,可是雙生子?”
侄子一拱手,恭敬答道:“正如閣下所言,我妻腹中是一對孿生女兒。”
蕭雲諫咂了咂嘴, 說道:“怪不得呢,方才我那身上擱著的,沉睡的屠天之力會飛入你的腹中。一如從前的蛟龍族,如今的重明鳥族,也要被這封印所折磨了。”
侄子媳婦頓時花容失色:“神君所言, 妾身並不懂得。方才聽天道的使者所言, 此為恩典,又怎會是……怎會是折磨呢?”
蕭雲諫嗤笑一聲:“恩典?恐怕也就隻有天道這般冷漠的所在, 才會說出這樣的話語吧。什麼勞什子的恩典, 不過就是要你這對女兒, 從出聲至死去,都要沉浸在無情道的籠罩下了。”
他夫妻二人年歲並不多,哪裡知道許多關於屠天之力的傳說。
就連那會子蛟龍族覆滅之時,都是還在家中牙牙學語呢。
但炎鎮這個重明鳥族的老族長,卻是對此事有所聽聞。
他晃悠了兩下身形,歎了口氣,說道:“此……當真是,時也命也。”
蕭雲諫瞥了一眼淩祉,還是未曾將最最重要的那點同這對期待著女兒降生的夫婦說出來。
便是所有屠天之力的守護者,壽數皆是不長。
從前那幾任蛟龍族的守護者,此般想來,又有那個活過了兩千歲?
就是壽終正寢的,也不過一千餘載。
但神族壽數綿長,若無什麼意外之事,自是有萬年十萬年可活。
蕭雲諫壓抑著自己的心底,忽而又是想到了炎重羽與青鱗。
殺生喚情劍他一直背負在身上,可再也沒了勇氣去召喚出劍靈。
思忖了片刻,蕭雲諫還是決定在重明鳥族再住上幾日。
他被安置在了侄子家中,閒暇時分,便讓淩祉幫他寫下關於守護屠天之力要注意的事項來。
看著重明鳥一族重新選舉了新的族長,好似一切都恢複了平靜後。
蕭雲諫也曉得是他們該離開的時候了。
走之前他把炎重羽囑咐給自己的那句話,還是親口說給了炎鎮聽:“重羽麵皮薄,不肯親自前來,但是他還是想讓我跟你說。他很感恩於你將內丹給他,他言說道,他已經不恨你了。”
炎鎮一愣,手指緊緊地摳進了座下的木製扶手去。
過了許久,他的臉色也舒展了許多,便說道:“多謝神君還走這一趟相告知。從前的的確確也是我對不起他們母子,讓他們母子受了許多傷害。這些啊,都是我該補償給羽兒的。”
蕭雲諫將此話說了,便是心中坦然許多。
他道:“這幾日也是我叨擾了。對了,此為我與淩祉記下的些許屠天之力守護者的須知,幫我轉交與他夫婦二人便可。”
淩祉亦是頷首道:“屠天之力太過可怕,往而後時日,重明鳥一族定然要將其守護好。不然,又是一場生靈塗炭。”
炎鎮連聲應了。
蕭雲諫二人離開重明鳥一族的時候,恰好趕了個雨夜。
炎鎮送他們出來後,便聽聞侄子媳婦作動,似乎要生產了。
他忙不迭地趕去,眼見著兩個稚嫩而又可愛的女孩子出生。
亦是心滿意足。
他忽而想到了蕭雲諫對他說過的話,說炎重羽不恨他了的事情。
又思及蕭雲諫的神色不對,便陡然心中明白了許多。
但這也是他的因果報應。
若非他當年的惡行,也不至於自己老來,竟是一個子嗣也留不下。
世間有因有果。
蕭雲諫亦是在想,又同淩祉言說:“你可還記得,在烏宿之時,重羽曾對我們說過——是他當年的一不小心害死了那任屠天之力的守護者,才致使碧璋變成了這幅模樣。此……可為因果?”
淩祉輕撫了蕭雲諫的脊背,說道:“阿諫,莫要想得這般多。”
蕭雲諫搖搖頭,仍是說道:“那麼我呢?我為何未嘗惡果?”
“因為你,便是隻逢善緣,結善果罷了。”淩祉緊緊地握住了蕭雲諫的手。
他知道蕭雲諫如今還是陷在悲痛中,不可自拔。
就算有時候午夜噩夢驚醒了,蕭雲諫也是會將炎重羽和青鱗的名字喚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