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冷淡地勾起唇,終於施舍般的朝陸婉吟瞥了一眼。
陸婉吟下意識挺直背脊,像是立在了審判台上,而扶蘇就是那個即將要審判她的人。
“嗬。”
又是一聲淺淡而短促的笑聲,帶著漫不經心的譏慢嘲諷。
陸婉吟心間一沉,暗自咬牙。
扶蘇手腕輕動,胳膊往前一鬆,指尖捏著的那支箭矢就被扔了出去。
箭矢劃破空氣,“啪嗒”一聲打在壺口,然後錯開,落入溪流水中。
“哎呦,我們扶蘇公子這是憐香惜玉了?”黎宇嘉插嘴,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扶蘇於京師中有美名,被稱為京師第一公子。黎宇嘉雖沒有被評上個第二、第三的,但他就是跟扶蘇不對付,可能這就是男人天生的競爭欲吧。
黎宇嘉認為,這扶蘇仗著家族根基深厚,有位長公主的母親,父親又是內閣重臣,當朝三皇子的師父,從未將他放在眼裡。黎宇嘉雖然討厭扶蘇,但有扶蘇的地方卻少不了他。
黎宇嘉每次必要上來打壓、排擠扶蘇一番,不過最後憋著一肚子氣被打壓、排擠的隻有他一個人。
扶蘇看一眼黎宇嘉,眼皮掀了掀,半字未吐,根本就不搭理他。
黎宇嘉麵色一沉,眼神陰鷙,心中的記仇小本本上又給扶蘇狠狠畫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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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是男郎們的中心人物,男郎們笑著起哄打趣他,女郎們卻是一臉嘲笑,嘲笑陸婉吟的不自量力。
大家都是女子,誰不懂誰的心思?
陸婉吟窄小纖細的下頜繃緊,她知道,男人是故意的,那麼隨手一擲,擲去的不僅是陸婉吟的自尊,更是她對他那僅有的,一點點的愛慕之情。
是的,除了更多的怨恨,陸婉吟是有一點愛慕扶蘇的。那是一種朦朧的,每個少女都會對那些崇高的,不可攀的男人產生的幻想心思。
不止是浪子會吸引女人,更吸引女人的該是扶蘇這樣高不可攀的男人。他什麼都不用做,隻是站在那裡,就會讓任何一個女人心生愛戀。
陸婉吟的愛跟彆的女人一樣膚淺,她愛他的臉,愛他通身的氣派和家世。可陸婉吟又跟彆的女人不一樣,她的愛來的也快,去的也快,她的自尊永遠淩駕於任何情愛之上。
她能失去愛,可不能失去自尊,即使她的自尊已經千瘡百孔,她也努力地摟著,拚湊著,像戲子那濃鬱的妝麵一般糊在臉上,一層又一層,直到欺騙了自己,相信她的臉麵上尚存著那份自尊。
如此,那份朦朧的,尚且沒有萌芽的愛戀就此熄滅,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陸婉吟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她想,她終於比彆的女人多出一份籌碼,她不愛扶蘇。
因為不愛,所以不怕傷害,她能使儘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
陸婉吟捏著箭矢的手一緊,她麵前的扶蘇施施然離開,修長白皙的脖頸在日光下仿若生了羽毛,是金色的,亮麗的,像仙鶴一般的羽毛。
而後,吳楠山一臉期待的出現在她麵前。
陸婉吟的心思最為敏銳,她發現那位真陽縣主看中的根本就不是吳楠山,而是扶蘇。
燈燭之亮怎能與皓月爭輝?也不知道到底是從哪裡傳出來的流言,真是可惜了吳楠山的鳳凰夢。
陸婉吟勾唇,抬手將手中的箭矢拋出去。
“啪嗒”一聲撞到壺,搭在扶蘇方才落下的那支箭矢上。
兩支箭矢浸在溪水中,像一柄□□,糾纏又不糾纏。
陸婉吟轉身,挺直著背脊,離開。
吳楠山癡癡站在那裡,手裡拿著箭矢,一臉落寞。他對陸婉吟還是有情的,隻是得到的時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覺得想要回來。
可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