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吃醉酒了。”陸婉吟一臉惶惶。
“沒醉,我沒醉的,我認得你,你是我的表妹。”吳楠山走著歪斜路,踩著一地濕泥朝陸婉吟過去。
突然,天色猛地黯淡下來,像一下又往那湛藍色的蒙塵布上多罩了一層昏黑的。
陸婉吟的眼前有一瞬黑,但很快,她睜大眼,瞪著麵前的吳楠山,臉上露出哀切的悲意。
她一臉驚慌失措的往後退,並揚高聲音道:“表哥,你吃醉酒了!”
“我,我沒有醉,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吳楠山還在絮叨。作為男人,他奮鬥半生,得了功名,有了名利自然想要女人,最好還是他心愛的女人。
吳楠山的心中是很清楚的,他從來都很清楚,隻是不敢,可現在,酒精給了他理由,給了他衝動,給了他勇氣。
陸婉吟也知道了吳楠山的意圖。
那一瞬,她的眼中真真切切湧出悲傷來,她恨不能將自己埋進黑暗裡,像隻鴕鳥似得永遠不抬頭。可是不行,她能埋一時,埋不了一世,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在推著她往前走。
她的時間,她的青春,她一分一厘都不能浪費。
“表妹……”
吳楠山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又似乎在很近的地方。
陸婉吟鎮定下來,她捏著手裡的團扇,安安靜靜站在那裡,喚道:“表哥,你真的想要我?”
“是,是啊。”吳楠山難掩臉上興色。
陸婉吟的眼睫垂下來,顫巍巍的,像剛破繭而出的蝶,“可我不要你了。”
她的聲音飄乎乎的傳入吳楠山耳中,吳楠山愣在那,耳朵裡像是被柳絮堵住了,聽不得半分聲響。
自卑怯弱的人突然拔高了地位,得了權勢,最受不得半點旁人說他的不是,尤其是那些曾經便低於他,又或者是曾經稍稍高些,現在卻比他低的人。
“表妹,你的家世,你的出身,你難道還想要給我做正頭娘子?”吃了酒的吳楠山果然不一樣。
陸婉吟冷笑一聲,“表哥覺得我不配,那當初為何受我饋贈?”
吳楠山麵露尷尬之色,可他又想起自己早已還了她一百兩,立刻挺直背脊,“我已還你了,再說,你以前接濟我的那些銀錢,不是姑母留給我的嗎?”
陸婉吟氣極反笑,“是,那些銀錢都是我阿娘留給你的,盼著表哥為吳家光耀門楣。”
從前,陸婉吟為了自己的名聲,讓寶珠給吳楠山送銀錢的時候都是借著她已亡故阿娘的名義。現在,反倒成了吳楠山推脫的借口。
這樣也好,她與他之間就更清白了。
吳楠山見陸婉吟動了氣,他又軟下來,“表妹,你對我的情意……”
“情意?哪裡來的情意?那銀錢是阿娘給的,與我何乾?”陸婉吟用吳楠山的話把他噎了回去,“表哥,話可不能亂說,我與你之間清清白白,可什麼都沒有。”
陸婉吟轉著手中的扇柄,眼尾天然勾起,雙眸是清麗明亮的,襯著半遮麵的團扇,一股風情乍然而生。
吳楠山神色一動,還欲再說,不想陸婉吟已然轉身走了。
吳楠山呆站在原地,心中是憋悶的,可更多升起的,卻是一股屬於男人的征服欲。
征服欲這種東西,從前的吳楠山是沒有的,因為他沒有資格。現在的吳楠山有了,因為他有資格了。
.
陸婉吟繞過假山石,沒走出幾步就看到了一片牡丹花圃。
春日的天暗得不早不晚,牡丹花圃內昏黃一片,隻遠遠從廊那邊晃過來幾絲光色。
陸婉吟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牡丹花圃內,那塊大石上的男人。
他似乎總是懶的,像一塊月光般蓋在那裡。閉著眼,像是睡著了。
陸婉吟的心跳驟然加快。
她不知道扶蘇有沒有聽到她剛才跟吳楠山的對話。
像陸婉吟這樣的人,雖身在卑微的泥沼之中,但她是不願意讓彆人看到她的狼狽的。越低劣的人,越有一股憋著氣的,沒什麼作用的自尊。可偏偏就是這股自尊在撐著她卑劣的人生。
現在的她跟內裡腐爛,外麵金燦的興寧伯爵府沒有任何區彆。
她唯一剩下的,就是身上披著的那層“高貴”的皮。
“表妹!”身後突然衝來一股力道,猛地一下朝陸婉吟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