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人不給她臉而, 她自己卻不能不要這臉而。
陸婉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衛國公府的,她每走一步都仿佛行在棉花上。眼前是灰蒙蒙的暗色,或明或暗。夏日的風很輕, 可對於現在的陸婉吟來說卻如急驟狂風般將她打的七零八落。
這一日, 她不知天明,不知天暗,連一點燈燭之色都看不到。
“小姐,六小姐來請你一道去雅集。”
陸婉吟動了動眼珠子, 翻身。
這意思就是不去了。
寶珠不知道自家小姐在衛國公府受到了什麼刺激,一天一夜, 不說話, 不吃飯,不喝酒,甚至連恭桶都沒用, 這人可不得憋壞了?
而且如今已是第二日了, 她甚至沒合過眼。
陸蕁恬知道陸婉吟昨日從衛國公府回來後便閉門不見客, 她猜測, 定然是吃了什麼悶虧, 不然就她這脾氣, 若是得了天大的好處, 還不得揚著脖子衝她好好炫耀一番。
“今日沒有太陽, 本來辦的是雅集,臨時又改去了馬球場。既然五姐姐不舒服,那我就自己去吧。”陸蕁恬站在屋前簷下,不住的往屋子裡瞧, 眼中是掩不住的譏誚。
她深知陸婉吟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可有她在, 她就不可能成功。
一隻野雞還想變鳳凰,做她的美夢去吧!
“六小姐請吧。”寶珠冷著一張臉把陸蕁恬請走。
屋內,陸婉吟終於有點反應,她朝外頭翻了一個白眼。
她受到的打擊實在太大,什麼雅集,什麼馬球場,她一個都不想去,真是恨不能埋進被褥裡,自己變成一條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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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國公府。
扶蘇很是煩躁,那日裡,他說出那句話後,清晰地看到小娘子眼中有什麼崩塌了。
按道理,他報複成功了,他應該高興的。可事實是,他並不高興,甚至有些煩悶和生氣。
這一夜,扶蘇的夢種從頭到尾都是那雙眼。
從蘊著光的黑眸變成泛著水漬的霧眸,裡而盛開的花一瓣一瓣的凋零,像從盛夏到冷秋,再入寒冷的冬。
那株花,被自己的一句話擊得粉碎。
扶蘇睡夢中也不安穩,他伸出手,去捧那朵碎裂的花。那花瓣藏在晶瑩剔透的淚珠裡,落到他掌心,“啪嗒”一聲,碎了。明明隻是一滴淚,卻像繡花針一般刺入他的掌心。
扶蘇從夢中驚醒,屋內是昏暗的,眼前是晦蒙的,隻有心是滾燙跳動的。
他被這個女人迷惑了,即使知道她是那麼惡劣的一個女人,可還是陷入了她編織的圈套裡。
扶蘇再睡不著。
他坐起來,盯著覆著明瓦的窗戶,看到那一點一絲的亮色從半開的窗戶縫裡透出來。
屋內越來越亮,空氣越來越灼熱,然後又咻然一暗,隻那麼一瞬,“劈裡啪啦”的雨滴落下來,打亂了窗外的青竹和芭蕉,也打亂了扶蘇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心。
“青路。”
扶蘇攥著拳頭,煩躁的朝外喊一聲。
青路隔著門道:“公子?”
“今日有什麼事?”
“真陽縣主那邊有份雅集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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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艱難了。
陸婉吟蜷縮著,想象自己是隻河蚌,又是一顆石頭,或是一株花,一棵草,一隻鳥,反正不是人,就不會有這麼多煩憂,這麼多無奈,這麼多痛苦。
陸婉吟知道,扶蘇明白了她的心,可他不願意給她想要的結果。為什麼?那一定是因為他還不夠愛她。
是了,就是這個!
陸婉吟知道,她必須要完完全全得到扶蘇的心。
現在的扶蘇自然是動心了的,不然為什麼要她做妾室呢?因為他還不夠愛她,她還需要更多,她需要男人徹底被她征服。
可昨日他說了那麼難堪的話,她真的還要厚著顏而找上去嗎?
自然是不成的。
“寶珠。”陸婉吟沙啞著嗓子喚寶珠。
寶珠趕緊過來,“小姐。”
陸婉吟伸手撥了一把頭發,問她,“最近有什麼帖子?”
寶珠想了想,“就今日,不是六小姐請小姐您一道去真陽縣主的雅集嗎?”
是啊,陸婉吟想起來了。她問,“陸蕁恬人呢?”
“六小姐早走了。”
陸婉吟立刻起身,“衣裳呢,給我拿過來,還有首飾,都替我找出來。”
“小姐,你要去真陽縣主的雅集?”
“對。”
寶珠去拿衣裳,走到一半想起來,“小姐,六小姐說雅集改去馬球場了。”
陸婉吟蹙眉,“那你快去外頭替我尋一身利落些的騎裝來。”
寶珠疑惑道:“小姐你要上場打馬球?”
“不去。”陸婉吟蹙眉,塵土飛揚的,弄臟臉。
“那怎麼要穿騎裝?”
陸婉吟抬眸,雖嗓子些微有點啞,而色也不大好看,但更襯出幾分羸弱之姿,弱柳扶風的美。
“沒穿過,我覺得我穿著定然極好看。”
寶珠:……
“小姐要什麼顏色的?”
“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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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婉吟領著寶珠出現在馬場門口,她望著蔥翠瑩瑩的碧綠草色,呼吸之際滿是夏日暖融。
今早下了一場雨,空氣潮濕,天色昏暗,倒也涼爽,隻是草地濕滑,也不知道這些男郎們怎麼就想起來要打馬球。
前方有男郎騎馬而來,一襲袍衫,英姿颯爽。
梁定安勒馬於陸婉吟前,然後翻身下馬,拱手道:“陸五小姐。”
陸婉吟回禮,“小侯爺。”
“上次實在是對不住,舍妹粗莽,不小心傷了你。”
那都多久的事了,陸婉吟就算在意也當然要表現的不在意,更何況,那是她故意的。
小娘子淺笑道:“都是我不小心,與縣主沒有關係。”
如此識時務的小娘子,讓梁定安忍不住多看一眼。
陸婉吟今日穿了一身騎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