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榻案, 這樁京師老百姓的樂談於三日後徹底了結。
戶部尚書,結黨營私,逼死貴妾, 數罪並罰, 判斬首。
此一案,大快人心。
梁定安也全須全尾的從獄中出來,剛剛回府,便張羅著要開什麼夏至宴, 去去晦氣,一點都不消停。並且放話說這夏至宴不僅要開, 還要大開特開, 京師內有頭有臉的都給一並請了過來。
陸婉吟自然也收到了請帖,因為這香榻案裡也算有她的一份苦勞在。
“小姐,您今日要穿哪條裙?”寶珠打開衣櫃, “奴婢覺得您穿這件藕粉色的好看。”
“拿條白的。”
“哦。”寶珠拿了一條素淨的白裙出來, 然後又問, “小姐, 您要戴什麼首飾?裙子是白的, 這首飾總得明豔些吧?”
“不戴首飾。”陸婉吟推開寶珠手裡的簪子, 連胭脂都沒上, 隻淡淡畫了一點眉毛, 整個人素淨至極。
寶珠愣了半響,才想起來興寧伯爵府的大小姐去世沒幾日,自家小姐確實不能穿紅戴綠的,不好。
相比起陸婉吟的素淨, 今日的陸蕁恬可是費了不少力氣打扮。這次宴會,京師名流雲集, 是搏出彩,搏名聲的好機會,像陸蕁恬這樣剛剛及笄的小娘子,就需要這樣的機會來展示自己,打造名聲。
陸婉吟看一眼一襲胭脂色裙的陸蕁恬,提裙上了自己的青綢小馬車。
陸蕁恬自然也看到了陸婉吟,她輕蔑一笑,隨後吩咐丫鬟,說一定要讓馬車夫將馬車駕在陸婉吟的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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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定安的宴,扶蘇自然是頭一個到的。
兩人一道坐在涼亭裡,先上了一壺酒。不過梁定安不是個安分的,再加上他是今日宴會的主人,因此陪了扶蘇沒一會兒,就樂顛顛的去應酬拚酒了。
扶蘇一個人坐在涼亭裡,神色晦暗不明。
扳倒了黎庸衛手底下這麼大一尊戶部尚書,按理說,該是高興的,可扶蘇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一個本子。
扶蘇從寬袖暗袋內取出一個小本子置在石桌上,他食指輕點,闔著眉眼,似在思索。
這個本子是扶蘇從馬車上發現的,在他去錦衣衛所前。
因著有要事要辦,所以他還沒看,就隨手放在了馬車裡。今日前來赴宴,偶然想起,隨手取出,在馬車內一翻開,立時怔住。
扶蘇的思緒回到馬車廂裡。
這是一個小本子,上頭還散著女兒香。男郎一手持茶盞,一手捧書,隨意地抬手打開,露出裡頭娟秀又略潦草的字跡。
第一頁上麵寫的是:吳楠山。
吳楠山?
一看到這個人,扶蘇就難免聯想到陸婉吟。他下意識坐直身體,繼續往下翻,越翻越心驚,京師內有名有姓的世家公子居然都被記在上麵了。
身量、門第、喜好、容貌、才情皆作了評價。大部分男郎的名字被朱砂劃掉,小部分留下,不過評語都不大好。
尤其是第一頁的吳楠山,先是一隻碩大的烏龜蓋頂,然後又被寫了很多不堪入目的話,諸如:小人、烏龜、臭蟲、白眼狼……扶蘇隱約猜到了這是一本什麼東西,他強忍著不適往後翻。
最後一頁,是一隻鴻鵠。
不得不說,雖隻寥寥幾筆,但畫得十分傳神。
鴻鵠旁邊寫了四個字:衛國公府。
衛國公府,誰?自然是他,扶蘇了。
他扶蘇,不過就是上麵的一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