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削藩一事不脛而走。
一瞬間, 藩王們人人自危。
醉酒醒後的吳王召集了幾個冒頭的藩王,上來就是兩個字,“造反!”
坐在吳王身邊的厲王趕緊攔住他道:“吳王, 咱們自然不是造反, 咱們是清君側。”
此話一出,剩下的六個藩王才總算和緩了一點麵色。
“是啊,是啊,咱們是清君側, 怎麼能說是造反呢。”
“對對對。”一眾人符合,然後屋子裡又瞬時安靜下來。沉默了大概半刻, 有藩王開口道:“不過咱們, 要清誰呢?”
吳王冷哼一聲,“當然是煽動人心,妄圖動搖國之根本, 離間我們與聖人關係的那個人了。”
藩王們的心中不約而同的冒出那個名字:扶清搖。
那邊, 好不容易把一段話背下來的吳王偷偷問身邊的厲王, “那個人是誰來著?”
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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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藩的聖旨還沒來得及拿出來, 那邊吳王就已經集合了藩王逃出京師, 尋到駐紮在外頭的各地藩王士兵們, 領一小隊人偷偷回了藩地, 舉起了“清君側”的大旗。
聖人聽到此事時, 距離他的聖誕已過一月。
聖人癡迷於煉丹,根本不記得時間過的這麼快。他隻覺得自己剛剛把削藩的聖旨擬好,那邊吳王就領著人造反了。
吳王雖是個莽夫,但他身邊的厲王卻是個聰明的。
厲王兵不強, 馬不壯,地理位置極差, 這幾年一直都依附著吳王生存,儼然已經成為吳王的左膀右臂。
“大膽,大膽,他怎麼敢造反,他怎麼敢造反的!”剛剛吃了仙丹的聖人精神亢奮,對於吳王造反一事非常憤怒,將禦書房砸了個稀巴爛。
黎庸衛站在門口,腳邊正滾來一個硯台。
劉驊也躲到了門邊,生恐被聖人砸死。
黎庸衛等裡頭聖人發泄完了脾氣,才肯進去。
他一邊拱手,一邊道:“陛下,吳王兵強馬壯,又聯合了其餘幾位藩王,此事怕是壓不下去了。”
聖人發了一通脾氣,累得氣喘籲籲,“那你說該如何?當時就不該削藩!不然怎麼會弄到如此地步。”
聖人隻想到了削藩帶來的好處,卻不想他太急功近利,直接就把這幾位藩王給逼急了,竟打出清君側的名號來造反。
黎庸衛知道時機已到,他從寬袖內取出一封信箋,“陛下,昨日,吳王有書信送來。隻是陛下正在煉丹,故此無人敢擾。”
“書信?拿來給我看看。”
黎庸衛將手中書信呈上來。
聖人打開一看,麵色微變。
黎庸衛道:“陛下,如今隻有如此才能平息藩王怒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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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確實沒想到吳王會領著那幾個冒頭的藩王一起造反,雖是打著清君側的名義,但這麼一大群藩王聯合圍攏過來,定遠侯又那麼恰巧在前段日子被他一瓶毒藥給毒死了。
朝中大將無可用之人,唯一可用的傅班若是放出去,誰又來保護他呢?
聖人盯著玉盤裡剛剛煉製出來的仙丹,雙眸瞪大,隱隱顯出殷紅血色。
他馬上就要長生不老了,現在誰都不能打擾他。是了,如果不是扶清搖提出要削藩,藩王們會造反嗎?
聖人越想越覺得是扶清搖的責任。
他喚來劉驊,精神已近癲狂,“去告訴扶清搖,是他自己入昭獄,還是朕請他入昭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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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清搖見到劉驊的時候非常平靜,他似乎早已預料到會有這麼一日。
劉驊是與傅班一道來的。
傅班並非第一次來衛國公府,安慶長公主那邊的梅花都是他親手捏出來的,如今還懸在枝椏上。
“走吧。”扶清搖隻是說了這兩個字,便隨傅班而去。
劉驊本想刺幾句這位高高在上的衛國公,不想正接觸到傅班陰寒的視線。
劉驊雖在聖人麵前得寵,但畢竟比不過傅班這位錦衣衛指揮使有實權。而事到如今,定遠侯府死的死,走的走,衛國公府眼看著也要散了,眾人都往六皇子這邊靠攏。
唯獨這位錦衣衛指揮使,鐵了心的自己圈了個塊乾淨地兒,根本不沾染任何一黨。
聖人看似糊塗,在這一點上卻門清。
他最信任的還是這位錦衣衛指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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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清搖入獄了。
陸婉吟聽到消息的時候她還在忙著給陸白玉找教書先生,她隻是一個小小的女子,根本不懂什麼國家大事。
當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麵露焦急,第一反應就是去找扶蘇。
“小姐,衛國公府都被錦衣衛封了。”寶珠拉住陸婉吟。
“封了?”陸婉吟一愣。
寶珠點頭,“是呀,衛國公入獄,其餘的人都被軟禁在衛國公府之內,沒有聖人的命令是不準出來的。”
陸婉吟呆呆坐在那裡,想了半刻。
扶蘇不能出來,或許她可以進去看他?
“小姐,如今人人都避衛國公府如避蛇蠍,您可千萬彆往上頭湊。”寶珠見陸婉吟坐在那裡不說話,誠心勸道:“您如果做出了什麼傻事,小郎君要怎麼辦?”
寶珠一句話點醒陸婉吟。
是啊,她不能如此不顧一切,如果她這樣做了,那白玉怎麼辦?他才十四,讀書那麼好,還有大好的前程。
陸婉吟的身子瞬時軟下來,她被抽乾了力氣,像被打蔫了的茄子,軟綿綿地趴下來。
不能,不行,不可以。
陸婉吟的生命中有太多牽掛,她辦不到。
“阿姐。”門口突然傳來陸白玉的聲音,陸婉吟轉頭看去,小少年單手撫著門框,麵色擔憂地看向她。
陸婉吟露出笑來,“沒事,在煩惱給你請先生的事。”
“我覺得扶蘇哥哥教的很好。”陸白玉一邊說話,一邊朝陸婉吟靠近,他站定在陸婉吟麵前,伸手摸上她的臉。
陸白玉的手纖細柔軟,帶著淡淡的墨香,溫柔地撫過陸婉吟的麵頰。
陸婉吟盯著他,不知何時,少年的容貌已初顯俊美輪廓,與她越長越相。
“阿姐,你不必顧忌我,我希望姐姐能真正為自己做一件事。我知道的,阿姐喜歡扶蘇哥哥,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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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婉吟疾步穿梭於京師暗巷之內,她走得又快又急,這跟她平日裡喜歡慢條斯理,裝腔作勢的矯揉造作完全不同。
可當她行到那熟悉的高牆處時又停住了步子。
她怔怔站了一會兒,伸手整理自己被風吹亂的發,又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她看著眼前的高牆,目光落到不遠處的後門上。
後門處守著錦衣衛的人。
前門也有,整個衛國公府都被團團包圍住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陸婉吟不知道扶蘇現在到底如何,她隻是想,隻是想見到他。那是一種從心底裡呐喊出來的渴望,已經無法抑製,就算是粉身碎骨,她也在所不惜。
終於,她明白自己對扶蘇是怎樣的一種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