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跑,一邊咳嗽,一邊吐血。
滿地都是他的血腳印。
安慶長公主被這癲狂的場麵嚇得不輕,她不斷往後退,直至退無可退。
然後,她就看到那位九五之尊突然仰麵倒在地上,臉上定格的,是依舊如孩童般燦爛的笑。
禦書房內陷入沉寂。
安慶長公主抬腳,顫抖著走向聖人。
“皇兄?”她輕輕地叫了一聲。
聖人沒有動彈。
安慶長公主蹲下來,去觸他的鼻息。
沒有呼吸了。
這下,是真的成仙了。
安慶長公主跟聖人沒有太多的感情,她頂多隻能記得他給她帶過糕點,教她寫過字,在她被父皇責罰後替她上過藥……有時候,總要在某些人死了以後,她才想起他的好來。
而當你看著他的屍體時,你心中再多的怨恨都能在一瞬間消失。就這樣吧,就那樣吧,一切都該結束了。
安慶長公主盯著他的臉,心中是古怪的平靜和幾絲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悲傷。
她的裙裾拖曳在滿是鮮血的地麵上,她蹲在聖人身邊,顫抖的手覆上他的臉,替他輕輕闔上雙目。
“皇兄,安心走好。”
願我們下一輩子,都不是皇家人。
成為一陣風,成為一株草,都比成為皇家人要來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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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長公主從禦書房出去,她身上沾了血跡的裙子已經被她褪去,劉梢守在門口,看到她從裡麵出來,躬身上前,“長公主。”
“去通知傅班,讓他把皇宮圍起來,一個人都不能放進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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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婉吟猛地從榻上醒來,她沒想到自己竟睡了過去。
男人靠在榻旁,身上隻著一件單衣,他的外衫已經被披在了她身上。陸婉吟趕緊起身,把外衫重新替扶蘇披上。
“你沒睡嗎?”
扶蘇輕輕掀了掀眼皮,朝她身下的榻上一看。
陸婉吟瞬時麵紅耳赤。
若是他睡了,勢必要與她同榻。
外衫上沾著小娘子身上柔軟的溫度,扶蘇往裡蜷縮了一下,露出自己那張布滿了胡茬子的臉,平添幾分潦草的俊逸。他坐在那裡,仰頭看她。
陸婉吟坐在榻上,垂眸看他。
屋內很靜,外頭是細碎的雪,他們兩人在屋子裡,像是被罩在了一個玻璃罩子裡。
兩人對看了一會兒,陸婉吟率先偏頭,紅著臉起身,用屋子裡的空杯子挖了一些外頭的淨雪。
屋內沒有炭盆,隻有一點還沒燒光的蠟燭。
陸婉吟將杯子靠近蠟燭,細細融化那杯雪,她將其遞給扶蘇,“洗漱吧。”
雪是冷的,吃進嘴裡一瞬間就凍住了整個口腔。
陸婉吟又去外頭舀了一碗雪,放到蠟燭邊溫著。蠟燭的光靠近杯沿,將上等的茶碗都烤灰黃了。
“我出去外麵找點東西吃?”陸婉吟靠坐到扶蘇不遠處,說話的時候用袖子掩著口鼻,另外一隻手還時不時的撥弄一下自己散亂的發髻。
扶蘇看到陸婉吟的動作,突然起身朝她靠過來。
男人腳上的鏈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他傾身過來,直接就將小娘子壓到了地上。
地麵陰寒,陸婉吟被凍了一下,尚未反映,嘴唇被男人含住。
扶蘇剛剛吃了雪水,口腔裡像是結了一層冰。那冰錐子一樣的唇舌在陸婉吟唇上翻攪,輕輕磨蹭,像夏日裡剛剛從冷窖裡取出來的新鮮荔枝,剝開外頭的皮,露出裡麵汁水充沛的果肉。
他的手勒住她的腰,使勁見她往床榻上一抬,然後氣喘籲籲的將腦袋磕在她脖頸處,脫力了。
陸婉吟:……
“我餓了三天。”男人聲音悶悶的,似是有些羞惱。
所以他能將她從地上抱起來放到榻上已經是極限了?
“我去給你找吃的。”陸婉吟從扶蘇懷裡掙脫出來,突然想到什麼,問,“青路呢?”
“在外麵的暗樁裡。”
此話一出,又難免要提到那個悲傷的話題。
“這次的事,你準備怎麼辦?”
扶蘇從後麵抱住陸婉吟,再次把自己的腦袋磕到她肩膀上,聲音含糊,“不知道。”
就算是扶蘇,遭逢如此大事,措手不及也該是正常的。
陸婉吟垂下眼睫,聲音低低道:“有什麼我能幫你的?”
“你能出現,就是幫我。”男人將她圈的更緊。
陸婉吟像孩子似得倚靠蜷縮在他懷裡,“若我沒有出現呢?”
“那我也尊重你的選擇。”
話雖如此說,但扶蘇圈在陸婉吟身上的手卻猛然使力,將繩索一般,將她死死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