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2 / 2)

相府美人 荔簫 18180 字 8個月前

也不能麵前全是讓他糟心的人,又添了一個,“六殿下吧。”

六皇子殷臨晨才十六歲,今年才開始到禮部接一接清閒差事,要辦這樣的大事該是不太夠的。

但皇帝爽快地點了頭:“好,朕會下旨給他們。”

說完,視線就又落在他腳上:“你穿鞋。”

“唉――”蘇銜煩不勝煩,擺著手轉身回屋,“凍不死都要煩死了。”

獨自留在寢殿的謝雲苔聽得噤若寒蟬。雖然這幾日下來,能看出皇帝似乎並不介意蘇銜這樣無禮,但九五之尊畢竟是九五之尊,她稍一細想就覺得怪嚇人的。

但蘇銜回來時顯然一臉的不在意,看看她的臉色,笑著張開雙臂:“膽小鬼,過來給爺抱。”

謝雲苔不吭聲,低著頭,任由他把她打橫抱起來。蘇銜抱她總是毫不費力,就算帶著傷也輕而易舉,大步流星地上了床,他攬著她躺下:“今晚還讓爺抱著睡哈。”

謝雲苔甕聲甕氣:“哦。”

亥時,蘇銜喝了藥,困勁很快湧上來,兩個人就安安靜靜躺下了。謝雲苔隻聽他打了兩聲哈欠,耳邊的呼吸就均勻下來,她側首看看他的睡容,一時情緒難辨。

他真的生得十分俊美,她越看越覺得他好看了。尤其在他為她擋了那一劍之後,她心底的恐懼禁不住地淡了幾分,更加覺得他容貌驚人。

要好好養傷呀!萬一一不小心死了,這張臉就白長了。

她很快也沉沉睡去,翌日仍是醒得很早。近幾日她都是這樣,對皇宮的敬畏讓她的覺變得很輕,皇帝準備上朝時外麵略有一點響動她就醒了。

坐起身揉著眼睛緩了緩神,謝雲苔習慣性地側首看蘇銜睡得怎麼樣。定睛間卻蒙住――旁邊沒人。

“公子?”她邊環顧四周邊啟唇輕喚,既沒看到身影,也沒人應她。

謝雲苔心弦一緊,慌張綻開,匆忙下床,急急地穿上外衣,信手將長發一綰,推門而出。

皇帝正要離殿,聞音駐足,一眾宮人也都看過來,謝雲苔定住心神,垂眸下拜:“陛下……奴婢醒來見公子不知去向,便出來一尋。”

她心底是慌的,語氣佯作鎮定。其實蘇銜這麼大個人了,一時不見蹤影也沒什麼,隻是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他燒宮之事。

皇帝眸光微凝,一睃薑

九才:“告訴韋不問。”言畢並不多言,提步離去。

謝雲苔恭敬下拜,直等一行人都走遠了才站起身,心裡還是戰戰兢兢。

到底乾什麼去了……可彆又去放什麼火。他現在身上有傷,很容易被抓到吧!

回到寢殿,謝雲苔枯坐著等。窗外天色漸明,光束斜映進來,幾許浮灰在愣神之間被看得清清楚楚。

半晌,她聽到了響動。是皇帝下朝回來的聲響

,宮人們隨在身邊,聲勢浩大。

又過了許久,她終於聽到宮人在外稟話說:“陛下,丞相大人回來了。”

謝雲苔猛然舒氣,再度行至門邊推開門,蘇銜正走進內殿,朝皇帝一揖:“陛下。”韋不問是與他一道進來的,也不知是不是惡作劇被抓了包。

謝雲苔提心吊膽地安靜立著,皇帝沉然發問:“乾什麼去了?”

“在殿裡閒得沒趣。”蘇銜慵懶地伸著懶腰,“去教坊看了看歌舞。”

謝雲苔無語凝噎,教坊雖在皇城之內,但在皇宮之外,離得並不近。他仗著自己功夫好,連衣服也懶得多添幾件,中衣外隨便套了件並不厚實的外衣就這麼飛了。

他還興致勃勃地跟皇帝大聊特聊:“教坊新排的舞好熱鬨,放眼望去一片大紅。可是為新年宮宴備的?臣後悔過年沒進宮了。”

皇帝眼底一片陰翳,擺了下手,屏退宮人。謝雲苔淺怔,也不敢多留,與宮人們一並退了出去。殿門闔上,皇帝又問:“到底乾什麼去了?”

“唉……”蘇銜懶洋洋地踱到禦案前,伸手往懷中一探,取出本書來,“想著要辦差,去禦書房取地方誌來一讀。”

目光一落,皇帝的神情變得愈發不好:“要看什麼不能讓宮人去取?”

禦書房旁人不能進,但隻要皇帝點頭,還是可以取書來讀的,並不需他這樣飛簷走壁地做賊。

蘇銜扯了下嘴角,堆起濃烈而刻意的笑容:“實在是閒的。”

借機溜出去一趟罷了。

皇帝冷淡地睃著他,他的笑就那麼一成不變地堆著,須臾,皇帝終於無可奈何地將視線落回了手頭的奏折上:“滾回房去。”

“哎。”蘇銜二話不說,提步走進寢殿。不多時,宮人們也都回到殿中,謝雲苔進了寢殿,徑直走向坐在床上讀書的蘇銜:“公子怎麼樣?受涼沒有,可有什麼不適?”

蘇銜手裡抓著把花生在吃,信手往口中又丟了兩個:“沒有,沒事。”

“天還冷呢,公子彆這樣溜出去。”謝雲苔抿一抿唇,輕聲細語地勸他,“想看歌舞,可以讓歌舞姬來的吧。”

蘇銜想想,還是不拿偷書的實情嚇唬她了,便說:“傳來紫宸殿啊?那幫老匹夫知道了又得彈劾我,我現在沒力氣跟他們吵架。”

說,都有力氣自己飛去教坊了。

趁他低頭看書,謝雲苔大著膽子瞪了他一眼,轉身走向矮櫃,去給他沏熱茶。

而後的十餘日,蘇銜就都紮在書堆裡。他看書極快,讀完的書卻不讓人拿走,都堆在殿裡。謝雲苔每日晚上將他看完的一本本整理好摞在桌上,三兩天桌上就放不下了,隻好放在桌邊的地上。

小半個月過去,桌邊壘出了一麵小牆。

月末,蘇銜新傷

初愈,禦醫道已無傷勢複發的可能,隻消再慢慢將養些時日便可。蘇銜在宮中早已待不下去,當即請旨回府,皇帝點頭應允,當日晚便有宮人來幫著謝雲苔收拾東西――衣裳一類倒沒多少,主要是蘇銜昨日又去禦書房挑了許多新書,還沒來得及讀,要一並帶走。

翌日天明,三駕馬車陸續行出宮門。頭一駕中是人,後兩駕中都是書和往年的奏章與信箋,蘇銜點名要了一些出來,謝雲苔也不清楚都是什麼。

回到府中,一應行李自有小廝們出來搬,謝雲苔隨著蘇銜往裡走,邁過次進門,便看到蘇婧在第三進門中張望。看見蘇銜,她往外邁了一步又止住,好似猶豫要不要出來。

蘇銜一笑:“阿婧?”

“爹爹!”蘇婧即刻不再矜持,從門中飛撲出來,一襲嫩黃的衣裙飛揚,像隻活潑的小黃雀。

她撲到蘇銜腿上,蘇銜彎腰一把將她跑起來,蘇婧輕叫一聲,旋即要掙脫:“不要抱我不要抱我!他們說爹爹受傷了!”

“嘁。”蘇銜嗤之以鼻,抱著她走得大步流星,“受傷也能抱十個你。”

不多時三人就進了書房,蘇銜雖有愈半個月不在,周穆也日日都讓人將房中打掃得乾淨,一如離開時一般無二。蘇銜抱著蘇婧坐到書案前,蘇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爹爹還走嗎?”

蘇銜:“不走了啊。”

“太好了!”蘇婧舒氣,抱住蘇銜的胳膊安靜了會兒,再開口聲音有點酸酸的,“爹爹再去彆的地方,帶阿婧一起好不好?”

蘇銜沒多想,隨意地“嗯”了聲。謝雲苔微覺不對,皺皺眉頭,半蹲下身。

視線一觸,她果然看到蘇婧眼圈紅紅的。雖說該是因為想念,但謝雲苔還是多問了一句:“阿婧,怎麼啦?爹爹不在的時候,阿婧可有遇到不開心的事?”

話沒說完,就見蘇婧眼眶更紅了一陣。她往蘇銜懷裡拱了拱,蹭掉眼淚,口中卻說:“沒有的。”

蘇銜蹙眉,也追問:“怎麼了?”

蘇婧還是否認,但聲音因為心虛壓得更低:“沒事的……”

不多時周穆回來了。他方才去了蘇家那邊,告知蘇銜今日回府之事,兩邊畢竟明麵上是一家人。蘇銜看到周穆,就又問他怎麼了,蘇婧立刻回頭,朝著周穆大喊:“沒事情的!”

“阿婧彆怕。”謝

雲苔伸手在她額上摸了摸,“不論好事壞事,都要讓爹爹知道呀,家人之間不可以隱瞞的。”

這話果真奏效,蘇婧一下子緊閉了口,秀眉微微鎖起,小臉緊繃著縮在蘇銜懷裡。

周穆一聲長歎:“那邊的情形您也知道。陛下接您進宮養傷,讓旁人瞧著像是傷勢不輕,各自就都有了算盤。幾個膽子大些的,第二日就上門討過東西了,讓我給趕了出去。後來又有幾個小孩子溜了過來,搶了小小姐的東西。

小小姐一時氣急,動手打了人。”

周穆說到末一句的時候,蘇婧小小的身子一縮,偷眼覷著蘇銜,低語呢喃:“我不是故意的……爹爹彆生氣。”

她本來無所謂東西被搶,可他們在她麵前說爹爹死定了,回不來了,日後她就是沒人要的野孩子。她本就每天都在擔心爹爹呀,聽到這句話一下又氣又怕,鬼使神差地就撿起一塊石頭砸了過去。

她是哭著砸的,砸到了何處她都沒看清。隻記得那位堂兄在被那邊差來的仆人帶走的時候半邊臉都是血,還在凶狠地罵她:“你等著!等你爹死了,我要你好看!”

謝雲苔聽得心驚。周穆說得雖然委婉,但意思分明――說白了就是一家人覺得蘇銜快死了,想來分家產。

這算什麼家人?!

她想起那日她告訴蘇銜家人都來看他,蘇銜說他們是盼著她死,她還爭辯說不是,現下看來他說的卻半分不假。

蘇銜的臉色寒下去,倚向靠背,冷意從齒間擠出:“敢欺負到我府裡來?給他們臉了。”

說罷他一抱蘇婧,放在地上。蘇婧頓時緊張至極,小手緊緊地攥住他的袖子:“我錯了!”

“不怪你啊。”蘇銜聲聲輕笑,拉起她的手往外走,“走,爹帶你找壞人算賬去。”

謝雲苔淺怔,下一瞬,她出言喊他:“公子!”

“嗯?”

謝雲苔邊跟上他邊是心思一轉,開口輕道:“奴婢帶阿婧去吧。”

“?”蘇銜鎖眉,不明就裡地看她。

“公子位極人臣,不值得為這種事親自跑一趟。”她沉靜頷首。

在府裡這些日子,她已見多了他的放蕩不羈,更聽過許多傳言――譬如他親手拿糞桶潑了某位翰林。她知道他心裡沒什麼規矩,遇上這些事慣是怎麼痛快怎麼來,她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可是他現在傷還沒好全呢。

太醫說不讓他動氣!

蘇銜深深地看她一眼,眸中饒有興味:“行啊,那你去。”

“嗯!”謝雲苔一應,牽過蘇婧的手,“走,姑姑帶你去找壞人算賬!”

說罷二人就一並邁出了房門,蘇銜抱臂而立,靜看一個小姑娘和一個大一些的小姑娘攜手遠去,兀自嘖聲。

這熱鬨得看啊!

是以不多時,周穆就覺麵前疾風刮過:“哎,公――”他話沒說完,蘇銜已然沒了蹤影。

石子路上,謝雲苔牽著蘇婧的手走向蘇家。蘇婧見爹爹並不怪她,已然不擔心了,走得蹦蹦跳跳。到了正當中的那道府門前,門緊閉著,謝雲苔抬手推開,門那邊兩個小廝正打理花草,見門打開,愕了一愕。

“姑娘。”二人一並上前,聲音中不無小心,“姑娘有事?”

“我們公子</有事。”謝雲苔腳下並不多停,牽著蘇婧的小手繼續往裡走去。她記得路,徑直去了上次設宴的花廳,將蘇婧放在外屋落座,自己立在一邊。

不需她多費口舌,自有花廳中的下人去向家主稟話,告訴他們相爺那邊來了人,而且頗有“來者不善”的勁頭。

與此同時,一道影子悄無聲息地落在了花廳後的回廊下,四下看看,又翻至梁上,隱匿身形。

不多時,蘇家二老就一並來了。蘇老夫人看看她:“有事?”

謝雲苔欠身,神色恭敬:“公子遣奴婢來說一些事情。”語中微頓,她認真地看看二老,“隻您兩位不夠呢。都有誰在家裡,一並請來吧。”

二人蹙眉,相視一望,還是蘇老夫人開的口:“究竟什麼事,你先說說看。”

謝雲苔下頜微抬:“我們公子官拜丞相,還請不動這一府的人了麼?”

她聲音溫柔,但語氣毫不客氣。二人神情微僵,皆有不忿,終還是隻能依言吩咐:“叫大家都來。”

幾個小廝與仆婢忙都出去傳話,二老去八仙桌兩側的主位上各自落座,並不多言,也不理會蘇婧。

沒過太久,一大家子都來了。花廳的外間原隻是供大家臨時小坐,並不太大,一家子幾十號人同時湧來,頓顯得有些擁擠。

謝雲苔抬眸瞧瞧:“都來齊了?”遂在蘇婧身邊蹲下身,柔聲輕語,“來,指給姑姑看,都誰搶你的東西啦?”

蘇婧有點膽怯,身子往後縮了縮,一雙眼睛怔怔地望了眾人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地指向一個男孩子。

謝雲苔順著看去,很快看出她指的是誰,該就是被她失手打了的那個,額角還包著一塊白練。

她點點頭,又問:“還有誰呀?”說著抱起蘇婧,“來,你下來,指給姑姑看。”

蘇婧本有些怕,但這樣被她抱起倒不怕了,目光邊作找尋邊又指了幾個人。謝雲苔耐心地等著,一一與她確認,免得錯認了誰。

如此一連指了四五個,都是小孩子,最大的看著也不過十一二歲。

“還有嗎?”謝雲苔見她不再指,又問她。

蘇婧搖搖頭:“沒有了。”

“好。”她把蘇婧放回椅子上,再抬眸看向眾人,眼底溫柔儘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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