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翰文猛地看向二樓,他雙眼滿是血絲,顯然恨極。
林之顏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林照櫻則把她拉到身後,冷冷的目光毫不退讓地看回去。
張翰文對林照櫻打心底還是犯怵的,隻能重新低下頭,他的眼中有暗芒劃過,嘴上緩緩道:“我不明白阿顏表妹在說些什麼,而且表妹是不是犯糊塗了,不然你那裡怎麼會有我做的詩呢?”
林之顏臉色泛白,他在威脅她。
若是她把他作的詩拿出來,那他就會將自己與他的關係公之於眾,到時候,她一個和張翰文私相授受的事情就會被放到明麵上供人作笑談。
在剛剛說自己有表哥平日所做之詩的時候,她心中還懷著一絲希望,會不會是現在的局麵太混亂導致表哥一時思鈍才窄,這裡的事情會不會有誤會,隻要她拿出這些詩......
但看到張翰文在她這麼說以後的表情,她就懂了。
不是什麼誤會,張翰文就是一個如戲文裡說的那樣蠢笨如彘,粗鄙惡臭,就算靠抄襲剽竊他人的詩詞獲得了短暫的風光,但難掩卑劣的偽君子!
偏偏她眼瞎心盲,滿心滿眼想著他,甚至還因為與他私會,害得冉姐兒落水受驚,在床上躺了很長時間
看著張翰文在人前倉皇失措、醜態畢露、威逼利誘的樣子,林之顏心裡的羞愧和惡心一陣陣上湧,事到如今,都是她的錯,是她眼瞎錯托付錯了人,今天她就算拚卻名聲不要,以後削去青絲去尼姑庵,也要讓這人罪有應得。
林之顏解開荷包,想從裡麵拿出那張紙。
這張紙被疊的很精心,裝在她最常用的荷包裡,但現在的她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隻覺可笑。
待她將這張紙給出去,就在此跳下去一死百了,隻希望她之前做的事不會給將軍府的姐姐們蒙羞,耽誤了她們的好姻緣。
林照櫻看著林之顏毅然決然的神情,心中歎了一口氣:這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
她眉梢微挑,“我看是表哥糊塗了,我這裡也有表哥作的詩,有表哥做的詩不是很正常麼?”
“我知道表哥對待女子,一向不懂得尺度分寸,但阿顏乃是你的表妹,將軍府尊貴的三小姐,表哥以後說話還是注意些比較好。”
林照櫻一揚手,數十張帶著張翰文作的詩的紙,就從二樓紛紛揚揚落下。
“這些都是表哥在家鄉錦陽所做之詩,寄到將軍府恰好被我撞見,還未來得及給表哥。捎信的人說,你家鄉的紅顏知己們見你久久不歸,大多已另尋他嫁,特地將你贈與她的情詩托人送了回來。”
這些紙都是從張翰文老家青樓從良的伶人手裡買下的,從良以後,她們早已改名換姓,搬離了景陽,大多數也已嫁作他人。
張翰文久不歸來,不是攀了高枝就是死了,聽到有人願意以高價將這些買下來,左右信上的落款都是她們在青樓時的化名,不會影響到今後的生活,這些女子自然不會拒絕。
箋紙朝張翰文落下來,像是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他臉上。
其他看熱鬨的食客也已經撿起了地上的箋紙看了起來,又是嗤笑出聲。
上麵的詩平庸枯燥,毫無靈氣,但他們的笑卻不是因為這個,畢竟他們早就知道了那些詩是他抄的,說看看他平時寫的詩,隻不過是想讓他徹底閉嘴,彆再狡辯而已、
文人騷客若是未曾娶妻,在風月場上有一兩紅顏知己也算正常,有些處事放浪的,紅顏知己很多的也不是沒有,但他們還是頭一次看見,紅顏知己一群,偏偏對著每個紅顏知己都說你是我的唯一的。
看著每一張紙上,都是張翰文情深不悔、此生摯愛的言語,偏偏每一張紙都是不同的人,這才是讓他們嘲笑不已的事情。
“不愧是能夠剽竊他人詩句的卑鄙小人,言語間儘顯虛偽!”離戲台最近的男子已然看完了大多數的詩詞,十分為此人不恥。
期間的食客都是有身份的人,哪怕不會像市井小人一樣破口大罵,但也都紛紛露出鄙夷的神色,也有些仗義直言的,叫罵上幾句。
甚至有一藍衣男子,忽而道:“以這位的學識,是怎樣通過鄉試的?”
此語給了眾人一個提醒,一時間議論紛紛。
兵馬司副指揮直接往戲台子上砸了銀子,讓戲班子再唱一段剛剛的《鬨春風》。
戲台老板也識眼色,叫來剛剛的小生,小生之前在後台看熱鬨,正好還未卸妝,站在高台之上咿呀呀唱了最後一段戲詞。
“容可掩,然後器質難掩......”
“......斯人也,則不愚如彘,奪他人物飾扮,二步言三句即見惡臭,雖得他物以顯。終是有識破者,則罵極論,竟為惡,臭名昭著爾。”
張翰文頭上青筋畢露,臉紅成豬肝色,在周圍人毫不掩飾地嘲諷下跌跌撞撞跑出了藏饈樓。
他的名聲是徹底臭了。
林照櫻適時出來,向各位致歉,“此事乃我將軍府考慮不周,出了這等禍事,已經派人向府邸衙門報了官,到時一經查明,將軍府絕不偏袒,實在是對不住各位......”
在座的人也大多表示理解,這位張翰文隻不過是將軍府的遠方表親,這回將軍府也算是受了一回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