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超載的重荷先一步反噬了曉美秋也自己。
曉美秋也每天早上依舊會做兩份早餐,自己默默吃掉一份,剩下的那一份將會在見證日光的東升西落後,成為他的晚餐,這份晚餐並不能提供給他能量,因為在下肚後的不久,就會被曉美秋也全部從胃裡嘔出去。
天氣很冷,食物沒有變質的可能,然而曉美秋也就是會控製不住自己胃部的痙攣,在衛生間裡彎著腰狼狽的涕泗橫流,但他並沒有當回事,依舊不以為意的重複著吃下、吐掉的過程。
然而,這隻是一切異常的開始。
事情進一步變得糟糕起來,是在某次曉美秋也為自己煮了壽喜鍋後——他強逼著自己吃完了兩人份的食材,卻在五分鐘之後扒著馬桶吐的昏天黑地。
進食上的異常很快的蔓延擴大,他逐漸變得吃什麼吐什麼,變得很難留住胃袋裡的食物;他靠坐在馬桶邊上忍不住恍恍惚惚的去想,或許是在這殘留著鬆田陣平氣息的房子裡,他為活著的自己感到惡心恥辱的原因。
於是,他不再做飯,開始試著在外麵進食。
效果不怎麼好,他依舊會在街角像是醉漢一樣吐掉胃裡的東西。
就好像他的精神在強撐,但是肉/體已經先一步崩潰掉了。
但是我還不能崩潰啊,曉美秋也想,田代忠嗣這狗雜種還在世上的某一處呼吸,搞不好他還在沾沾自喜——看啊,我不但又殺了一個警察,而且沒有被抓!
於是,儘管整個過程非常折磨,曉美秋也還是循環著吃下、再吐掉、吃下、再吐掉……才不過一周多的時間,他臉上養出的肉已經全部消失,手腕處的骨節可怖的突出,整個人狠狠的消瘦了下去。
當曉美秋也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會先一步因身體垮掉而死時,轉機卻出現了。
吃不下東西的曉美秋也偶然發現——他的身體,不排斥酒。
喝下肚裡的酒會填飽肚子、並好好的被吸收掉。
於是,成箱的啤酒很快的堆滿了客廳的角落,他開始三餐酗酒,而後因過量的酒精猝不及防的醉倒在某處磕破腦袋,在不知多久悠悠醒轉後,他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起瓶器。
——“整個屋子都因為他酗酒快被醃入味了,邋遢、懶散、不思進取,根本就是廢柴大人一個,差勁的要死。”
說得對啊,陣平,即使是這樣的我,若是在你的麵前也會認同這句話——成天到晚隻會酗酒的廢柴大人,根本差勁的要死。
可是啊,陣平,酒精真的是個好東西。
它能填飽肚子,能勉強支撐著我活下去;它能幫助我入睡,哄著我在變的模糊的白天與黑夜的界線中,短暫的忘記一切。
最最最最重要的是,它能讓我再一次與你相見。
你坐在我的對麵,興致勃勃的操著筷子等待著,鍋子裡咕咚咕咚的煮著湯汁,帶著香甜味道的蒸汽迷了我發酸的眼睛,在這溢滿著幸福的溫暖室內,你笑著說,多吃一點啊,秋,你太瘦了看著就很咯手,我把我這份肥牛卷給你,你就用豆腐來交換吧。
但是當醉意退去,睜開眼的曉美秋也睡在散落滿地的啤酒瓶裡,沒有明亮的燈光,沒有冒著熱氣的鍋子,沒有鮮嫩多汁的肥牛卷——
沒有鬆田陣平。
“今天也是……沒能殺掉田代忠嗣的一天。”
抬起胳膊擋在眼前,曉美秋也疲憊的喃喃自語。
“我好累啊,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