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早就寫完了今天份的家庭作業。
但家庭作業這種東西,寫完了今天的還有明天的, 再明天的, 再再明天的……明日複明日,無窮儘也。
一本寫完了, 還會有一本新的。
所以,秋風自然不完全算是在扯謊。
她翻出一本試卷, 本想做出寫試卷的樣子, 偷偷觀察程逢在家做些什麼。
結果程逢竟是躲進了他的書房裡。
秋風坐在外麵, 也找不到什麼進去的理由, 隻好先做點題目, 靜觀其變。
程逢很快就從書房裡出來了。
他出來時手裡還拿著一隻手機, 表情有些局促, 另一隻手揪住衣擺,開口道:“好了, 我們走吧。”
秋風手裡抓著筆,顯得有點茫然:“去哪裡?”
程逢:“去開……房間。”
也許是開房這種詞有些奇怪, 程逢也是卡了一下才把話說完整。
他清了清嗓子, 又說:“你還有作業沒寫完嗎?”
顯然是想扯開話題。
秋風笑道:“是啊, 太晚了,今天在你這裡借住一個晚上可以嗎?”
程逢愣了下,揪住衣服下擺的手明顯更使勁了。
秋風不禁有點緊張, 生怕程逢會拒絕。
總之, 說到這個份上, 已經是她的極限了。要是程逢再拒絕, 她絕對不會再說什麼,當場就會離開。
程逢盯著秋風看了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道:“可、可以。”
他說:“有客房。”
秋風鬆了口氣,正要站起來,程逢卻又緊張地匆忙說道:“等等,你先做作業,馬上收拾好了我來叫你。”
秋風點點頭:“好,謝謝你啦。”
程逢匆匆忙忙轉身,又去了客房。
秋風正在一點點地試探程逢的底線。
事情總不會像裡描寫的那樣,她看一眼程逢,就能“從他的目光裡,看見了七分愛意三分恨”。
她頂多能看出程逢看她時神色複雜,再加上有之前事情的推測,才能勉強猜一猜程逢的心思。
於是秋風隻能像現在這樣,一點點試探程逢的底線。
看他對她究竟有多抗拒,又有多……縱容。
事實證明,程逢對她的縱容程度,比她想象得還要多得多。
抗拒嘛,倒是不太看得出來了。
秋風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兒惡劣過頭,可程逢的反應讓她有點控製不住嘴角的笑意。
絲毫沒有悔改的欲望,甚至還想更惡劣一點兒。
程逢果然很快就回來了。
他家裡的次臥以前從沒有人住過,平時也是放著掉灰的。
幸好上次秋風叫了一套總計時長時的“開荒保潔”,就算是掉灰的次臥,也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程逢隻是進去看看他有沒有落下什麼彆的不該落下的東西。
“進來吧。”他說。
秋風跟著他進了次臥,眼看著程逢把床單的邊邊角角都拉平,枕頭放好。
秋風半開玩笑道:“你把它收拾得這麼整齊,我都要不敢睡了,弄亂了怎麼辦?”
程逢:“沒關係。”
“浴室裡有新毛巾,可以隨便用,左邊櫃子裡的都是還沒用過的。”
他背對秋風緩緩說道,“我不會做什麼,但是你要記得鎖門。還有……”
程逢的動作停了下來,像是耗費了巨大的勇氣,才緩慢地說出了這句話:“還有,對其他男性不可以像這樣,毫無防備。”
秋風笑出聲來:“我對彆人不會這樣的。”
程逢的背影明顯僵住。
“因為是你,”秋風說,“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
程逢站在原地,慢慢動了下手指。
他看向秋風。
這種感覺實在太熟悉了。
所有他的死死壓抑住的心思仿佛全都被她看破。而她隻是站在那兒,臉上掛著輕鬆的笑。
她看上去好像置身事外,卻又實實在在地掌控著一切。
他應該不甘心的。
可他心甘情願。
隻要她在笑,他就願意奉上自己的一切。
程逢不知道這種熟悉的感覺到底是從哪兒來的。秋風隻是個剛從芫市轉學來的中學生,在這以前,他們從未見過麵。
如果要把這種感覺描繪成畫麵——
前方像是一片泥沼,而秋風就站在這片泥沼的正中央等待著他。
他知道自己也許會被泥沼吞沒,也知道她可以隨時抽身離開,甚至連褲腳都不會沾上半點兒你泥點子。
但他還是向著泥沼潛行,義無反顧。
“早點休息。”程逢收緊了手指,聲音平靜,“一點之前,我都在書房,有問題可以來找我。”
他看向秋風:“晚安。”
秋風笑著擺擺手:“晚安。”
程逢斂眸,安靜地走出去,近乎無聲地關了門。
——如果前路注定是一片泥沼。
他希望自己能在被徹底吞沒之前,走到她的身邊。
……
在程逢家睡覺,好像比睡在小彆墅裡還要舒坦一點兒。
根據係統104說的,這是因為秋風的靈魂不屬於這個世界,體會到的感觸也是透過現在這個虛假的肉體,間接性傳遞到她的靈魂裡的。
簡單地說,就是不太安心。
而程逢的靈魂跟她已經綁定,從本源上來說,不管他們去了哪裡,都屬於同一世界。
簡單地說,就是會讓她感到安心。
在程逢身邊休息,就能讓她更加安心。
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以後,第二次和第三次就會容易的多,且順理成章,理所當然。
比如睡覺,或者睡覺。
秋風本來也隻是為了試探程逢,結果似乎還不錯。既然能在程逢家睡一個晚上,那有第二個第三個,應該也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