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的手也都是白皙細嫩的,桃子如今根本用不到這些東西了。
林嘉的手在發麻,使不上力。桃子抹上藥油給她揉。
那感覺沒法形容!
林嘉緊緊抿緊嘴唇不想發出聲音,可還是發出了比較重的吸氣的聲音。
淩昭轉過頭來:“疼嗎?”
林嘉臊得慌,低聲道:“不疼的。”
桃子最知道了,抿嘴一樂:“不疼,就是麻又癢,好像一千隻螞蟻在啃似的,難受死了。”
淩昭便不再說話了。
揉了一會兒,林嘉偷眼去瞧。淩昭坐在榻上,茶盞中煙氣嫋嫋。
他沒有看這邊,他的臉孔對著窗戶的。
窗戶的光給他描了一個朦朧的邊。
林嘉用唇形對桃子說:“他生氣了?”
桃子一樂,在唇邊豎起手指:“噓……”
淩昭突兀地問:“說什麼呢?”
兩個人同時一縮脖子,桃子應對淩昭更熟練一些,她道:“我覺得應該不會生凍瘡,還沒到那程度。”淩昭點點頭,又轉過頭去。
九公子是多麼地端方守禮啊。
在他指點她練琴的時候,也多是背對著她。
即便共處一室也絕不會多看她一眼,林嘉想。
她對淩昭雖然從一開始便有好感,可這份信任、尊重與敬愛,是一日日地養出來的。
待都弄好了,桃子就去跟淩昭低聲說了兩句。
淩昭點點頭,對林嘉道:“回去吧。這幾天不必過來,待手好了再說。”
頓了頓,他道:“點心也不必做,什麼時候手好了,什麼時候再說。”
九公子這樣才華橫溢、樣樣精通的人或許就是這樣,看到有點天賦不得發揮的人便忍不住生出同情之心,願意幫助一二。大概是一種樂於做伯樂的心態,不忍旁人辜負了天賦。
因為旁的事傷了手,導致沒法練琴,辜負了他這份伯樂之情,相助之心,所以九公子才生氣的吧?
林嘉咬咬唇,還是道:“是。”
桃子送完林嘉回來,南燭已經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抱著東西退出去了。
桃子走到榻邊,安慰淩昭道:“看著還行,好好休護幾日,應該沒事。”
可如果生出凍瘡,就會綿延好幾年。這也是桃子說的。淩昭輕聲道:“知道了。”
桃子不再多話,安靜退了出去。
放下棉簾前,又看了他一眼。那貴公子端坐在那裡,為著自己不曾體驗過的凍瘡在生氣。
桃子微微歎息。
林姑娘隔壁的那個肖氏,看著有幾分傲骨的,也得時常做個抹額之類的針線孝敬老夫人。隻老夫人不在乎這些,對肖氏的要求低,一些針線聊表心意就行了。但三夫人那個人是真難伺候。
可就算公子,也沒法叫林姑娘以後停下這些事不做的。
林姑娘受三夫人庇護,為三夫人做些事表示感謝,是世道常情。若她不這麼做,才會被世人覺得是白眼狼,不知恩。
再能的人也有辦不到的事。
公子在生自己的氣。
林嘉今日回去得早了,一問,杜姨娘還在睡呢。
她便沒去吵她。
她手現在雖沒那麼難受了,可癢得挺厲害。桃子囑咐了,叫彆撓。便不敢撓,隻這樣也做不了什麼事,隻能看看書。
到了晚飯時間,小寧兒先去喊杜姨娘,喊不醒。一摸額頭,燙的。
小寧兒嚇一跳,忙去叫了林嘉,又喊了王婆子。
三個人折騰了一通,又是給她灌薑湯,又是給她用包了雪的濕手巾敷額頭退熱。
晚飯胡亂吃了對付,林嘉一直守著杜姨娘。
那額頭的手巾總是很快就變熱了。林嘉不敢睡,一熱了就給她換。折騰了一夜。中間小寧兒王婆子都來替換過。林嘉睡了一個多時辰,睡得很不踏實,那邊一有換水的動靜,她就又醒了。
套上襖子就過來:“怎麼樣了。”
天還沒亮,杜姨娘的熱也完全沒退。
林嘉又給她換了手巾,又扶著她起來硬喂了點水。這會兒小寧兒睡去了,陪著的是王婆子。
她對王婆子說:“等天亮了,我就去求三夫人請個郎中來看看。”
王婆子擔憂地道:“今日就去嗎?”
主子們若病了,自然是儘快就請郎中來診治。
但其他的人都沒這樣快,姨娘、仆婦、奴婢,都要靠自己先扛一扛。待嚴重了,扛不住了,這才求主子開恩,希望能給個郎中來看。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請到郎中的。
有些幸運,有些體而和寵愛在身,便能。
有些沒那麼幸運,不是什麼上得台而上的人物,多的是人等著取而代之。若病了,便被挪出去。
即便病好了,位子也沒了,想回來也回不來。是以仆婦奴婢們若身體有不好的征兆,也都忍著扛著。不行了再說。
“燒得這樣燙了,又退不下去。”林嘉沒睡好,眼睛發紅,腦子卻還冷靜,“必須得去請郎中。我娘就是這樣燒沒的。”
王婆子歎道:“定是下午那會兒受著凍了。十有八九是風寒。”
風寒是個什麼樣的病呢?
極常見,卻又很容易帶走人的性命。
林嘉的娘、淩四爺,都逝於風寒。
便是淩三爺,雖不是直接因風寒去的,但他也是因為曾經得過一場很重的風寒,把身體拖垮了,後來才亡故的。
林嘉臉上冷靜著,心裡卻是極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