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零染凝著他,上身前傾,蒼白的唇微啟,隱現貝齒後一小截殷紅的舌尖,帶出了幾分妖氣,往日悠軟的音色這會兒澀啞低涼,像是極致深夜裡一把剔骨刀在磨刀石上發出的摩擦聲:“我若說是我兄長告知我的,侯爺信嗎?”
孟致沛直視著她的雙眼卻像是在與一雙枯井對視,陰鬱的死氣讓他生了怯意,正要轉開眼睛卻猛聞此言,心中悚然,猝然睜目,方才營造出的鎮定自若因這一句話而土崩瓦解,他幾乎是立刻的向後避了避,遠離了她。
薑零染看他嚇得煞白的臉,撐桌笑的渾身顫抖:“你也不過如此!”
孟致沛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她耍了,內心裡僅有的一絲的心虛愧疚都湮滅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怒意,緩和了渾身的緊繃和心底的惶恐,端著茶喝了口,轉瞬之間又恢複了雍容華貴,謙遜君子的模樣。
“是!薑霽的事情是我做的。”
薑零染止了笑,目光幽冷的看著他。
孟致沛提著小壺給自己續了杯茶,瞥見她蒼白的臉,心中稍稍平衡,輕笑了聲,笑聲愉悅又解恨:“你能怪誰?這一切都是你的錯,若沒你,你哥不會這麼死!”
“知道你們兄妹情深,我就發發善心,儘快的送你去下麵見你哥,如何?”
薑零染坐得端正,像是學生聽課一般的認真聆聽著他的每一字,聽罷,嘴角帶了些笑:“好啊!”
她的回應出乎了孟致沛的意料,他臉上的暢快空白了一瞬,而後眯眼,細碎的審視冷光從狹長的眼縫中射出,不安質問道:“你到底在算計什麼!”
薑零染輕笑垂眸,蔥玉似的手指慢慢的拂過木盒表麵,盒麵上雕刻的纏枝花紋在她指腹的摩挲下仿佛變得妖豔鮮活起來。
盒子打開,薑零染從中取出一把通體銀白,纂刻著螭龍紋的匕首。
匕首十分的奢華精致,特彆是鑲在手柄上的三顆藍寶,色澤純正,光華耀目。
這樣的一把匕首,賞玩的價值多過於實用。
孟致沛記得這匕首是薑霽送給薑零染的,當初他見了還笑她說,這樣的匕首怕是徒有其表。
如今利刃出鞘,寒光乍現,戾氣攝人。
薑零染隨手丟了刀鞘,迎著窗格透進來的日光細細看著刀刃泛出的鋒芒。
孟致沛警惕的看著她道:“你乾什麼!”
薑零染睇他一眼:“殺你!”
孟致沛以為自己聽錯了,張口結舌片刻才從混亂的腦子裡組織出簡短直白的一句質問:“你說你要殺我?!”
瞧瞧這難以置信的模樣,聽聽這駭怪的語調!多麼蠢啊!他做了這麼不可饒恕的事情,還奢望她全心全意毫無怨言的愛慕他嗎?薑零染笑的譏諷。
她的笑像一根毒針紮在了孟致沛身上,而她的行為於他而言則像是被豢養了多年的狗給反咬了一口,孟致沛又痛又怒,僵著臉,磨著牙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盅一陣亂響。鄙夷又嫌惡的唾罵道:“你真是瘋了,虧得清儀看你可憐,要饒你一條賤命,現在看來,也不用多此一舉了。你這樣乖戾陰毒的人,死有餘辜!”
薑零染凝視著他,周身殺氣乍起,像是一汪死潭驟然掀起了萬丈刃浪,銳不可擋!
她學著他的動作,一掌拍在桌上,上身前傾,欺近了他,厲聲道:“孟致沛,我嫁與你五年,這五年中你欺我無父無母,欺我無依無助,你害我兒,縱妾辱我,給我扣上蛇蠍毒婦的帽子,冷眼旁觀看我被萬人誤解唾罵...一樁樁一件件我都能忍,誰讓我當初愚蠢,信了你的承諾!這是我的選擇,我的命數,我該承受的!”
“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動我兄長!”
“如今他已亡,你的氣數亦是儘了。”
語調緩慢,每一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帶著蝕骨的恨意。
萬丈刃浪襲砸下來,孟致沛懵了,他從不知道她對他有這麼多的怨言,他也從未見過如此這般冷厲嗜血的薑零染。
這一瞬他相信了,薑零染是真的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