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段文軒的手機定位顯示在山中東南方的一間廢棄廠房中。
如今天色已晚,謝憬等不及和警.察一起,便開著車直衝目的地。
晚秋的風瑟瑟,遠處的山峰朦朧在霧靄中,蕩開青黃色的雲朵漣漪。
高底盤的黑色大車飛箭般駛進林中,車輪碾在鬆軟的山中地上,伴著車尾氣揚起無數塵土飛砬。
轟鳴的油門聲響徹整座半山頭,謝憬緊盯著車內同步屏幕,那雙英俊的眸子裡沉澱著極複雜的情緒。
過度的忍耐讓他的眼眶都通紅,眉頭猙獰地壓著。
男人握著方向盤的手臂肌肉都暴起,手背青筋狠鼓。
謝憬不敢想第一種可能性,隻能盼著喬灼和段文軒待在一起。
窄路旁的樹林飛速地向後倒去,直到疾馳衝往的遠方看見了炊煙下的一間灰色大廠房,謝憬的動作乾脆利落,他立刻猛踩刹車,輪胎與地麵摩擦出尖銳的嘯聲。
謝憬跳下車,頭也不回地甩手扔上車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Thomas比謝憬來得剛早了幾分鐘,烏泱泱的一堆技術人員跟在他的身後。
電話雙方見麵後發現彼此都沒有通話中那般冷靜。
Thomas的銀發沒有往日裡梳得妥帖,他拄著拐杖踩在塵土裡,紳士優雅的舉止此刻都被焦急的行徑所替代。
“謝總。”Thomas匆匆打了個招呼,順便也看到了謝憬從沒在外人麵前展露過的狼狽模樣。
謝憬從來善於掩藏自己的情緒,克製和冷靜就是他的代名詞,所有人在提到謝憬的時候都會發自內心地驚歎一聲少年老成。
可此刻謝憬站在這裡,昏暗的夜色襯出他直白的眸底。
男人英挺的鼻梁微紅,像是被刮蹭過,黑發淩亂在他額前,所有冷凝都化作狠厲,他完全無視著手腕上的傷痕,冷聲便問:“裡麵是什麼情況?”
謝憬邊說邊脫下西裝外套隨手就扔在了地上,一邊還在繼續解開束縛著自己的領帶。
Thomas見他動作迅速,立刻回答道:“廠房四麵封閉沒有小窗,隻有東麵的一扇鐵門,恐怕在警察來之前我們沒辦法貿然闖進去。”
眼看謝憬已經把自己身上所有能障礙到活動的物品都褪下來。
Thomas連忙攥住謝憬的手腕,提醒道:“謝總,請你冷靜,少爺是一個成年男人,他有一定的自救意識。”
謝憬聞言回頭狠狠皺眉,沒有絲毫猶豫地說:“可他也會害怕。”
Thomas怔愣住。
謝憬在出來的那刻就把於淩從小到大的所有背景都查了個底朝天。
於淩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初中就因為偷盜而記過小處分,高中時不知道什麼原因,受過重大處分一次,還差點被開除。
於淩的成績一直都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差勁。
但在高三時期他卻忽然醒悟,奮發圖強考上了華城前列的理科大學,修了計算機專業。
直到在畢業春招時認識了趙冰,進入了他的實驗室工作打下手……
Thomas攔人的動作隻一停頓就讓謝憬找準空隙。
男人正朝著那間灰色廠房走去的時候身後忽然亮起無數盞紅□□光,原來是三輛特警車駛進了山中。
謝憬和Thomas同時轉身,隻見華風竹從其中一輛停下的警車後座上走了下來,她小跑著來到謝憬跟前,額頭布滿細汗。
Thomas拄著拐杖的手指有些顫抖。
十幾名身著深黑色警服的警察氣勢蕩蕩地走了過來,各個全副武裝。
為首的那位青年做了個手勢,瞬間好幾名手持盾牌的特警衝向廠房。
謝憬壓低眉頭麵色一沉。
華風竹的解釋剛好在謝憬耳邊響起,她說:“當我報警提供於淩的身份證號時警方查出了他在高中時期獲得重大處分的原因。”
謝憬喉結一滾,“什麼原因。”
華風竹的視線落在遠處的廠房上幾秒,“在化學實驗室自製炸.彈,造成嚴重後果。”
謝憬瞬間擰眉望向華風竹。
華風竹盯著手中的資料,繼續說:“記了重大處分的原因是因為炸.彈威力小,隻炸碎了實驗室裡的小半個桌子,但情節太過惡劣,校方一開始想開除於淩,後來商討過後還是決定給他一次機會,就改成了記過處分。”
華風竹說完後在場所有人都明白過來這群特警出現的原因。
能利用這處在荒山野嶺的廢棄廠房改成實驗室的男人,重拾舊業做幾個炸.彈出來也是極有可能的。
一直拿著對講機講話的青年特警走上前遞給謝憬一個防彈背心。
“家屬請平複一下心情,相信我們警方的能力。”
謝憬耳邊因為家屬兩個字而猛地一震,他顫抖著手接過了防彈衣。
——
房子外的人群幾乎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但躺在地上的於淩眼珠一滾,他像一隻能敏銳捕捉到震前波動的動物,在喬灼和段文軒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噌的一聲爬了起來。
空氣中的鐵鏽味越來越濃,直到喬灼都皺起眉,發覺了不對勁。
段文軒抖著手還想擋在喬灼身前,卻反而被男人拽著手臂扯到了身後。
段文軒看著喬灼的後腦勺牙齒顫動地說:“少爺……”
於淩站在門旁,扭曲著表情陰沉地望了喬灼一眼。
隨即喬灼就看見於淩一手扯開了他自己的上衣外套。
喬灼的
瞳孔猛地一縮。
原來從醒來時就聞見的味道並不是什麼鐵鏽味,而是從於淩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
段文軒嚇得閉起了眼睛。
不遠處的於淩赤.裸著胸膛,隻見一處猙獰的新鮮疤痕從他的胸口處一直往下延伸直至腹部。
蜿蜒如盤蛇的縫合線還從皮肉下浸著血漬。
這是腐爛的味道,直指死亡。
這種不要命的縫合方式,喬灼可以肯定於淩這次來就沒想活著離開。
喬灼一把按住段文軒的後頸讓他冷靜,隨後又側眸望向於淩,蹙眉道:“你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