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蘊沒告訴雁西,因為雁西是個聰明人,他自己知道。
冬季來臨,上山的路難走,柳蘊也不再來了。
廢址又剩下他們倆,烏雁西站在墳旁隻覺得清淨不少。
這是一個災冬,大雪整天的下,上山的路被徹底堵死,好不容易挨到三月,喬修文和柳蘊急急忙忙地上山趕。
兩人爬上最後一階,齊齊怔愣在原地。
隻見茅草屋早就被大雪壓塌了,滿眼白茫茫中隻有喬灼的墳周圍乾乾淨淨,不見一抹白,甚至有新生嫩芽。
柳蘊抖著手上前,他看著那籠罩土墳的小帳篷,和睡在碑前的雁西終於是拍著膝蓋流了淚。
“你說你!聰明一世!糊塗……”柳蘊在雪中大喊:“糊塗啊!”
活人抱著不知冷暖的碑死了,雁西死之前是不是還在低聲哄著,喬灼,彆怕,我抱著你就不冷了。
半日後,喬修文和柳蘊鏟了雪,在喬灼的墳旁立了座新墳。
兩堆土挨在一起,就不冷了。
四、虞玄番外
鐘閣從道教協會前線退下已久,現在隻算個掛名前輩。
天剛亮,鐘閣就被鈴聲吵醒。
在看見來電人是虞玄時他先是驚訝一瞬,隨即匆匆忙忙地整理衣服。
還沒等他穿好外衫,虞玄就敲了門。
鐘閣一打開門就怔愣住,他哪裡見過這位大弟子如此狼狽的模樣,渾身頭發都零散著,衣服也像是隨便一批就走過來了。
“師父。”虞玄雙眼滿是紅絲,他盯著鐘閣聲音極其沙啞,問:“羅刹現世,真的不能長久嗎?”
鐘閣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那玉麵白玉羅刹本該在現世後百日消散,當初卻不知為何竟躲過一劫,生生給他逃得十年逍遙。
鐘閣一撚長須,重重地歎了口氣。
這麼多年來他也算是明白了虞玄對那羅刹的心思,這兩個人彼此有意,拆不散。
但就在他也理解了的時候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
鐘閣說:“現代對羅刹的記載太少,協會裡的那些資料也都是喬灼幫忙才整理出來的。”
虞玄眼中閃過一抹痛色。
“真的沒辦法了嗎?”虞玄肩膀都垂著,冰霜雙眸此刻全然被痛苦包圍著,“師父,求您。”鐘閣擰眉直言事實,“玄兒,世事皆有定法。”
“更何況如今你的法術不在我之下,是道教協會翹楚,天師領魁。”
虞玄聽著鐘閣說,“如果連你自己都沒辦法,為師也沒辦法啊。”
鐘閣說得沒錯,在匆忙找到這裡來之前虞玄已經在家裡嘗試了無數次的陣法。
招魂、召喚、甚至連起死回生術法這種虛無縹緲的他都試過了。
所有陣法全都灰撲撲地寫在地上,沒有一點回應。
喬灼是真的離開了。
偷得十年逍遙。
虞玄失魂落魄地從鐘閣家離開,不甘心地將那些陣法又重頭試了個遍。
但結果無一例外,沒有反應。
虞玄的反常隻持續了兩三日就被協會發現了。
他現在是聞名四方的虞大天師,找上門想要讓虞玄幫忙驅鬼的金主更是數不勝數,可如今突然找不到人了,協會便派來宿遷梵尋人。
宿遷梵想敲門,卻發現房門根本就沒關。
就在他剛踏進去的那一刻,忽然感受到無比強大的一股法術籠罩在整個房間內,磅礴可怖。
宿遷梵震驚道:“師兄?!”
隻見虞玄緊閉雙眼盤坐在一個詭異神秘的血紅色陣法中,渾身遊走著繁複咒文。
這咒文的形狀宿遷梵覺得眼熟,但他來不及多想,隻一步上前隨手抄起符咒就扔了過去。
“大師兄!莫要執迷不悟!”
隨著宿遷梵的喊聲,陣法中的虞玄忽然回過神似的睜開雙眼。
宿遷梵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在看見虞玄的那雙空洞蒼白的雙眼時瞬間咽進了肚子裡。
原因不外乎它,隻因為此時此刻的虞玄再也沒有了平時在外的體麵,雙目通紅,臉色慘白。
宿遷梵已經從鐘閣那裡聽說了喬灼的離去。
但逝者已矣……
宿遷梵也不知道這麼說合適不合適,但人畢竟已經走了。
“大師兄。”宿遷梵忍耐著劇痛走進陣法中按住虞玄的肩膀,嚴肅地質問道:“你覺得喬灼會想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嗎?他已經滯留世間十餘年,這十年究竟是怎麼來的我們沒人知道,但世事早有定數……”
虞玄猛地沉下臉色,陰聲道:“我偏不信這定數!”
話音剛落,剛才在虞玄身上的那股黑色咒文再次浮現出來。
宿遷梵這回靠得近,突然靈光一閃,他想起來了!這咒文不就是跟喬灼脖子上的一模一樣嗎!
可這是禁錮羅刹的咒文,怎麼會在虞玄的身上。
不等宿遷梵想明白,虞玄一個撚決衝了過來將他擊出陣法中央。
高深法術瞬間吞噬虞玄整個人。
還沒等宿遷梵開口,隻見火焰熊熊之中虞玄挺肩端坐,臉上冰霜微褪。
所有順序都是按照古冊上做的,但還是見不到喬灼。
久久的沉默過後,虞玄斂眉自嘲一聲,“是我法術不精。”
恍惚間,宿遷梵竟發現有另一個黑色身影靜立在虞玄身後。
虞影幻化成一團黑霧,漂浮在陣法周圍。
“既找不見他,這世間又有何留戀。”虞影勸說。虞玄垂著眸子沒回答,但瞬間瘋狂翻湧的陣法已經是他的答案。
宿遷梵眼睜睜看著虞玄被火焰吞噬,轉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師兄!!”
窗外的風一吹,陣法消散,就好像這裡從來沒有人存在過一樣。
五、秦予琛番外
秦予琛永遠也不會忘記第一次在電梯見到喬灼時的驚豔。
男人的潔癖明顯,冷冷淡淡地側頸和他對話。
蒼白削瘦的男人被包裹在長款風衣裡,眉目清冷,嘴唇飽滿。
喬灼認出了他的警官身份,還小小挑釁的推薦了龍蝦意麵。
秦予琛幾乎在當下就提起了十二萬分的注意力,隻因眼前這個美麗男人是聯盟榜上有名的心理危險被判定者。
跌破警戒線的社會群體意識,爆表的犯罪傾向。
極度危險。
秦予琛曾經憑借出色的五感數次在任務中躲過危險和意外,他覺得這次也一樣。
但在之後的深夜裡聽見喬灼的聲音時秦予琛就知道一切事情都偏離了它該有的方向和位置。
樓上男人隱忍沙啞的聲音明明很輕微,但聽在耳麥裡就是比那群犯罪人的還要明顯。
秦予琛不可否認自己是個成年男人,他也會有需求。
後來雖然證實喬灼確實是故意捉弄他,但秦予琛的心態已經改變,無法回頭。
任何人在迷戀上一個像喬灼這樣的男人之後是再也不會,也沒辦法喜歡上其他人的。
於是秦予琛一邊調查喬灼,一邊又無可奈何般的放任自己著迷於此。
伴隨著極度危險犯這幾個字,喬灼的資料有厚厚的一遝。
範友德多次提醒喬灼的危險與高智,穿著警服的秦予琛知道,自己隻有把自己掰成兩個人才能繼續查下去。
後來的事情都太過瘋狂,以至於秦予琛不願意再去多想。
他們彼此試探,又無法控製地彼此靠近。
秦予琛在喬灼的要求下開了那一槍,站在警局門口,賭上自己的人生。
警局,甚至說整個聯盟都在等著喬灼的死亡,但畢竟對方是個守法公民,爆表的心理測試結果不能作為定案證據。
秦予琛的做法魯莽,但確實為聯盟除掉了一個尖刺。
無數人挽留他,可隻有秦予琛自己知道他在這裡沒有駐足之地了,或者說他在這個世界都沒有想要停留的地方了。
他朝著喬灼開了那一槍,此後伴隨著他的是無窮儘的焦慮和悲傷,秦予琛被這些情緒裹挾,出色的五感更是雪上加霜,讓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精神崩潰時的聲音。
就在秦予琛以為自己會在某個夜裡獨自死去時他突然想起喬灼的那個吻。
滾石落下,塵土飛揚,人聲寂靜時的那個吻。
秦予琛噌的一聲坐直,窗外的月色照出他的胡茬,男人隻剩下一雙英俊雙眸有著昔日的風采。
暫停的世界,暫停的人群伴隨著故意被抹去的記憶猛地出現在秦予琛的腦海裡,顛覆了他以往所有的世界觀。
深夜裡,秦予琛垂眸靜靜地望著自己的雙手。
這裡,是真實的嗎?還是說,世界之外,還有世界。
那喬灼呢?
瞬間無數思緒湧上心頭,懷疑一旦產生就不會輕易消失。
到底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假。
男人靜坐半夜,忽然驚醒般望向窗外。
秦予琛迫不及待地下床走到窗邊,朦朧月色照在他的臉上,晚風刺骨。
這是一場注定無法回頭的豪賭。
但秦予琛自認自己從來不是一個會留後路的人。
於是他想了,他就做了。
“我們會再見的。”
秦予琛拿出手.槍,裝進子彈,上膛,抵喉。
砰——
深沉的夜吞沒一切。
月色照到房間裡的床頭櫃,那裡擺放著一張卡片。
男人的字跡肆意瀟灑——
【世界之外,還有世界。】!
你最近越來越有魅力了,大家都想聽你劇透本書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