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1 / 2)

武陵郡太守府。

押送犯人流放嶺南的衙差返回了武陵郡複命後,便立即去郡府求見了太守家的嫡長公子。

有小廝把他們從後門領入偏院,不多時,一個身穿錦緞長袍的男子從裡院走出來。

這男子雖穿著富貴的錦緞,頭戴玉冠,還長得有幾分英俊,可卻讓人感覺不到貴氣,反倒像是平民偷穿了貴公子的衣裳一般。

兩個衙差雖也有這種感覺,但也不敢表現出來,連忙低下頭拱手行禮。

隨後把在陵水村所見一一闡述了出來。

“那伏家老小都愁容滿麵,茅草屋破舊不堪,還有就是伏家二郎的腿確實是廢了。”

另一個衙差又接口道:“小人們去伏家的時候,都日上三竿了,伏家老小都在打掃院子,可那新婦還在睡懶覺,且還聽同村的婦人說那新婦與外人有苟且,伏家的人連個屁都不敢放。”

男子聞言,嘴角微微勾起,再重複的問了一遍:“果真仔細的查看了?”

衙差連忙應道:“確實查看仔細了,小人二人完全不給他們反應的機會就闖了進去,他們是絕不可能提前知道小人前去試探。”

“確定?”

兩個衙差斬釘截鐵地應︰“確定!

男子給身旁的小廝使了一個眼神。

小廝會意,把準備好的兩袋子銀錢給了他們。

兩人雙手去接,接到沉甸甸的銅錢後,二人臉上的笑意遮掩不住。

二人離開後,男子臉上快意的笑了。

從後院離去,到了前院時,一個身穿著甲胄的中年男子從外走入。

年輕男子與那中年男子的眉宇與輪廓有五六分相似,一看就知是親父子。

年輕男子連忙拱手:“父親。”

郡太守冷冷掃了一眼他,沉聲道︰”你隨我來。“

說著便徑直略過兒子離去。

聽到這冷冰冰的語氣,男子暗暗咬了咬牙。

男子隨父親身後入了書房,在關上門轉身過來的刹那,忽然一卷竹簡砸了過來。

男子被砸了個猝不及防,竹簡砸中額頭後,“啪”的一聲落了地。

年輕男子臉色微驚,忍住了疼痛,問道:“父親這是為何?”

“霍敏之你做的那些事,你以為你能瞞得過誰?這是武陵郡,是我的地盤!”

喚做霍敏之的男子心疼咯噔了一下,低著頭忐忑的問:“孩兒不知父親所言何事?”

郡太守聲色並厲:“我警告過你了,你斷了謹之雙腿就罷了,我也不與你計較了但之後彆再動謹之了。”

霍敏之心下微震。

他沒想到前腳衙差剛走,消息就傳到了父親的耳朵裡。

“父親,孩兒隻是讓人去陵水村調查一下養母情況,並未對他動手。”

“你心裡想什麼,我豈能不知?收起你那麼點心思,最好彆和我玩心眼,我可不止你這麼一個兒子,你若是不能達到我的要求,就給我滾遠些。”

聽到這話,霍敏之暗暗握緊了手心,眼底一片陰沉。

霍太守又說:“若是你有謹之一半聰慧,我何至於不省心!?”

郡太守撐著腰,似乎感覺到了陰沉的氣息,他微微眯起了眼,再次警告:“彆把我的話當玩笑話,你若是想忤逆我,也要看看你有幾斤幾兩。”

話到最後,一聲冷喝:“出去。”

霍敏之緩緩地退出了屋內,關上房門的時候,咬牙切齒,眼底是翻騰的怒意與恨意。

書房中,出了氣的霍太守坐了下來,深呼了一口氣。

比起在蠻荒之地長大,心眼小且沒有什麼才能的親生兒子,他更滿意精心培養了二十年的,德才兼備的養子。

他知謹之是有本事的,即便不是自己親生的,他也是想過留在身邊的。但他終究是伏家人,留不得。

*

暮食後,虞瀅讓伏安去何家把何叔何嬸,還有何大郎請了過來。

虞瀅與他們說:“因做了個小買賣,得了些銀錢,所以先結了之前采藥的銀子,之後都是等到十月再結,可有意見?”

何叔何嬸道:“我們沒有意見。”

父母都沒有意見了,何大郎自然也不會有意見的。

而伏震更是不會有意見。

虞瀅隨之把分好的幾份銅板放到了桌麵上。

這次賣出去的草藥有五十斤,九百五十文錢,給了小二九十五文,還剩八百五十五文。

虞瀅間他們沒有意見,便說:“何叔何嬸十日下來,七文的有十八斤,六文有二十二斤,共是兩百五十八文。”

虞瀅把串在了一塊的銅板一串銅板推到了何叔何嬸前邊:“何叔何嬸你們且數一數。”

聽到父母隻十日便把自己兩個月的工錢給掙到了,何大郎心下無比震驚。

原先父親來尋自己與餘娘子一塊做藥材買賣,他還是很猶豫的,畢竟士族豪強的活穩定,不會有一日沒一日。

沒等他下決定的時候,就因宋三郎出了事而直接有了答案,現在看來,這決定是沒有錯的。

便是伏震聽了這個數目,都是驚詫的。

虞瀅又道:“何家大兄因為幫忙時間短,且對草藥不太了解,所以隻采得五斤左右,不足五斤也按五斤六文來算,共是三十文。”

虞瀅說著,把串成了三十文的銅板放到了何大郎的麵前。

“最後,是大兄的。”

伏震聞言,麵上沒有什麼表情,隻說:“我便不用了。”

弟婦幫他們夫妻交了役銀,把他們贖了出來,他們夫妻欠下弟婦的人情與這麼大的一筆銀子,伏震心中還是有數的。

虞瀅說道:“大兄心下是怎麼計較的,弟婦不知,但一碼歸一碼,這還是要算清楚的,等算清楚後,大兄想如何都成。”

伏震聞言,也就點了頭。

虞瀅繼而道:“大兄是七文的是八斤,六文的是十二斤,一共是一百二十八文。”

虞瀅說著,把串好的銅板放到了大兄的桌前。

這是何叔何嬸第二回分銀子了,已經比第一回的時候淡定許多了。但是拿到兩百多文,心裡頭還是抑製不了的激動,心下更是滿滿的乾勁。

他們再努力努力差不多兩個月,二郎就能回來了。

虞瀅分了銀子後,說道:“臨近兩座山的草藥不怎麼多了,且也不能采儘了,所以我想著去彆的地方采藥,就是不知道去哪。”

說著,看向何叔:“何叔你們久居陵水村,應是熟悉地形的。”

何叔笑道:“這附近什麼不多,就山多,而且這附近的村落少,也沒有說山是哪個村落的,隻要有膽子就可進山打獵或是挖野菜。”

有何叔的話,虞瀅也就放心了。

再說十月的那個單子,五百斤的采藥,新鮮草藥都要七百多斤。

現在有五人一塊采草藥,等宋三郎的腿腳好了,又多一人。六人采藥,一個半月也是夠了的。

但草藥太多沒地方放也是一個問題,所以順道也商量了這兩日多搭一間茅草屋。

晚上,虞瀅點了油燈,放在了她讓大兄幫忙做的一個簡易竹桌上。

竹桌約莫到她的腹部,因隻是用草繩捆綁的,所以不太結實,但放尋常的油燈和湯藥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她奢侈的用了一塊布,再搭著一些碎布縫補,一張素潔的桌布就出來了。

蓋上了桌布,桌子還真的像那麼一回事了。

點了油燈後,她鋪了一塊布在床上,把今日所掙的四百多枚銅板放在上邊,一個一個串入草繩中,眉眼彎彎的,看得出來她很高興。

伏危看著她數錢數得開心,嘴角也不禁跟著上揚。

虞瀅邊串著銅板邊與伏危道:“你大兄和大嫂也接出來了,現在除了請人打理田地外,也沒有太大的支出了,那我們的日子也可以好過起來。”

說到這裡,虞瀅忽然抬起頭,看向他,問:“你說,我們要不要搬到玉縣去?”

伏危忽然聽她提起這事,略為詫異:“你想去玉縣?”

虞瀅動作緩了下來,有一枚沒一枚的串著銅板,說道:“當然不是現在,畢竟咱們也沒存多少銀子,就算要搬去也要等到明年再考慮。但我現在隻是有這個想法,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伏危沉吟了一下,才言:“雲縣到底比陵水村的條件好一些,若你想去的話,我們自是不會有意見。”

聽到他沒有意見,虞瀅又說:“到時候陵水村的田地,還有草藥的事情都可以交給何叔何嬸打理。”

低下頭串著銅板,輕歎了一口氣說道:“若是我有門路,也不怕得罪玉縣那些個醫館的話,倒是可以租賃荒地,讓陵水村的村民一塊種植草藥,雙方也能得利。”

她打聽過了,不怎麼好的荒地隻需交租銀,並不需要交糧食。

聽到她的話,伏危眉眼微微一凝。

他隱約聽她提起過要種的是治風寒溫病與治傷的草藥。

風寒溫病的藥自是搶手,可這治傷的藥在這太平的時代,量用得卻是不多,最多的也是皇商收購送去邊疆備用。

再有,她是循環漸進的性子,不會一蹴而就。

可在銀錢不多和人手也不足的情況下,一下子租下五畝地來耕種,卻不像是她的作風了,顯得有些莽撞了。

再者草藥和糧食同時大規模種了起來,就好像是在為何事做打算一般。

伏危想起她成謎的身份,和她之前所言大兄若留在采石場會喪命的事情,猜想她或許對將來發生什麼事也是知道一二的。

隻是,她或怕會改變什麼,又或者為了明哲保身,所以才把這些事隱藏在心底?

糧食……

草藥……

還有動蕩不安的局勢,伏危心中對她隱藏之事,逐漸明朗了起來。

最大的可能,或是不久的將來,世道會比現在還亂。

遲遲不見伏危應自己,虞瀅抬起頭,隻見伏危麵色凝沉地望著自己。

虞瀅微疑,問:“怎了?”

伏危望著她,沉默了幾息後,語聲沉斂:“六娘,我之前沒有過問你的事,往後也不會過問。但你若是信我,我現在隻問一件事,我希望你便是不能仔細回答我,也回答我是與不是。”

見伏危忽然肅嚴,虞瀅心頭也跟著懸了起來。

靜默了幾息後,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問:“你想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