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2 / 2)

她暗暗做好了心理準備。

伏危望著她,語聲沉而緩的問:“不久的將來,天下是不是會大亂?”

虞瀅一驚。

他怎忽然就看出了端倪?

或許他早已經知道現在的局勢,再從她行事的細枝末節察覺出了不對勁。

虞瀅是想順其自然,儘量不打亂軌跡,但現在看來,她自己就是一個變數。有了她這個變數,很多事情都在慢慢地改變。

靜默了片刻,虞瀅想通了。

她呼了一口氣,輕點了點頭,應:“是的,後年北邊冰雪消融之時,會大亂。”

伏危從她那處得到了答案,沉默了下來。

他原先以為這朝廷還能撐上個十年八年,到底還是高看了。

後年北邊冰雪消融之時,她所言的時間,或許真正爆發的時候。

未爆發之時,也會有各種小動亂來為大動亂做鋪墊,那麼接下來很快就會不安生了。

虞瀅說:“我不太清楚這件事的始末,我隻能與你說,動亂勢不可擋,隻能順,不可逆。”

群雄揭竿而起,絕不是伏危一人就能逆轉的。

伏危陷入沉思。

虞瀅又說:“我不會多說,因為我多言的也不一定是對的,但一定會影響到你所判斷的,所衡量的,所以你莫要多問了,便是問了,我也不會再多言。”

伏危能成為新朝權臣,靠的不是什麼未卜先知,靠的是他自己的膽識與謀略。

她若言多或會讓他有了錯誤的判斷,也得不償失。

虞瀅所言,聽進了伏危心底。

他斂眸久久未言,心底有些亂。

許久後,他才抬起頭,麵色嚴峻地看向她:“今日你就當沒與我說過這話,我們往後也不要再提。”

這事,不是他們現在這個處境所能承擔得了的,多言必會招禍。

虞瀅輕應:“我知道的。”

話音剛落,房門被敲響。

二人警惕地相視了一眼,伏危朝著她搖了搖頭。

虞瀅明白,輕點了點頭。

她從床尾下床,去開了門。

沐浴回來的伏寧乾乾淨淨地站在門外,身後還站著大兄大嫂。

門開了,伏寧從屋中走近,站到了小嬸嬸的身旁。

虞瀅好奇地問:“大兄大嫂怎也過來了?”

伏震把方才所得的一百多文錢拿了出來,遞給她:“我與杏娘的贖銀有近七千多錢,不知何時能還完,但現在既然有了銀子,自是先要還的。”

溫杏也跟著點了點頭。

虞瀅沉吟了一下,隨而道:“大兄大嫂隻需每回還我一半就好,留著一半傍身,再者……”她低頭看了眼身旁的伏寧,說道:“大兄大嫂還有安安寧寧要養。”

虞瀅這一提起,隻顧著把銀錢還來的夫妻二人才反應了過來。

這衣裳都是弟婦出銀子買布弄的。而他們身無分文,除了采藥的活,好似也沒有正經的活計。

要是真的全還了,豈不是還要繼續讓弟婦來養活?

夫妻二人恍然初醒,伏震隨即數了二十八文出來,再把剩下的一百文遞給弟婦。

虞瀅見他們雖然沒有留一半,但還是留了一些傍身用的,也就接了,笑道:“那我便記著賬了。”

伏震點了頭。

正要離去的時候,虞瀅喊了大嫂:“大嫂你且等一會,我把麵膏做好了,我一會給你敷臉上,可以治曬傷的。”

說著,虞瀅轉身提了油燈。

伏震正要先回屋,屋中傳出二弟的聲音:“大兄若是不急著回去,與我說幾句話。”

伏震腳步一頓。

剛剛與伏危說了時局的事情的虞瀅,聽到伏危留伏震,眼中浮現了幾分疑色。

伏危想與大兄說什麼?

虞瀅也沒有過問,因兄弟倆要說話,也就放下了油燈,讓大嫂去隔壁屋把油燈提出來。

妯娌二人帶著小伏寧出了屋子,隻留兄弟二人在屋中。

屋中,伏危麵色淡淡地望向才相認不到半個月的大兄,忽然問:“大兄可想學武?”

聽到這話,伏震一愣:“為何這麼問?”

伏危說道:“去接你們回來前,家中闖入了兩個衙差,這事大兄可聽說了?”

伏震回來這些天,雖然沒怎麼與同村的人往來,但也還是從何叔何嬸那裡聽了個大概,但至於個中細節,他卻是不知。

問起母親,母親似乎怕他擔心,也是閉口不提。

二郎舊事重提,這事必有什麼端倪。

伏震問:“那時發生了什麼事。”

伏危抬眸,神色漠然:“官差忽然闖入說是緝拿逃犯,可實際上卻是試探我是真殘廢還是假殘廢。”

伏震一怔,又聽他說:“能使喚得了官差,又與我有仇的,大兄應知道是誰了。”

伏震確實是猜到了。

伏危繼而道:“除卻那一事外,嶺南到底有多不安生,也不用我多言了。大兄雖有一身力氣,可真正與那些有些本事的人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

伏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腿:“而我這雙腿,不知何事才能痊愈徹底,在未痊愈之前,家中安危隻能寄托在大兄身上了。”

最後一句話,讓伏震麵色凝重了起來。

是呀,這世道,有本事傍身才不會被欺辱。

若非他有那麼一身力氣,在采石場也護不下妻子。

思及至此,伏震看向二弟,問:“你可是會武?”

伏危點了頭:“我自幼習武,且在軍中待過幾年,對刀劍槍也有幾分研究,有一套槍/法倒是適合大兄練,隻是我腿腳不便,且也沒有那百斤長/槍,練起來比較困難。”

伏震第一回聽到二弟說過去的事情,再聽他竟會這麼多的本事,忽然想起阿娘說二郎剛到伏家時的情況。

他現在也明白了過來二郎為何是那樣了。

這般天之驕子,他有著他的傲氣與尊嚴,一朝落魄且成了殘廢,怎可能接受得了?

“大兄可要練?”伏危重複問了一遍。

伏震心裡有答案,應:“我或不是那塊料子,但我想試一試。”

聞言,伏危嘴角有了微微上揚的弧度。

好在,不是扶不起的爛泥。

曆代悍將天生神力,他這大兄的一身力氣也說不上是神力,但往後世道真亂了,或許也能謀得一條出路。

*

虞瀅站在庖房門口處,微微探頭往伏危的屋子瞧了一眼,看見兄弟倆映在窗簾上的身影,也不知他們在聊什麼。

察覺到弟婦視線的溫杏,也循著她的視線望去,說道:“大郎與二郎這兩日可算有話聊了,剛回來的幾日,兩人麵對麵半日都不會多說一句話。”

虞瀅收回了目光,給大嫂的臉上抹上草藥麵膜,說道:“有話可聊總是好的。”

溫杏連點了兩下頭,然後感覺到臉上冰冰涼涼的。

低眸看了眼碗中深綠色的草藥泥,喟歎道:“這個好舒服呀。”

伏寧掙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望著阿娘被塗抹得醜醜的臉。

虞瀅笑道:“這不止可治曬傷,還可以讓肌膚滑嫩。”

聞言,溫杏雙眼一睜,驚道:“真的?”

虞瀅點頭:“經常使用,一個月左右就很明顯能看出效果了。”

頓了頓,又提醒:“大嫂在家中做衣裳的這些天,也不用出去,最好就是不要曬太陽,就是曬草藥的時候,也要弄一頂帷帽帶著遮住臉。”

溫杏不好意思道:“我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還要那麼漂亮做什麼。”

虞瀅笑了笑,“誰說是孩子娘就不能漂亮了,即便以後做奶奶了,也要漂漂亮亮的,不為彆的,就為了讓自己看著高興。”

溫杏聞言,眼中浮現了幾分思索。

片刻後,她似乎想明白了些,然後一笑。

虞瀅忙勸:“彆笑,彆笑,會有皺紋的。”

溫杏慌忙止住笑意,低聲說道:“弟婦說得沒錯,為了讓自己看著高興也要漂漂亮亮的。”

說到這,她頓了頓,又說:“那等我用出了效果,讓阿娘用一用,也讓阿娘高興高興。”

虞瀅:“嗯,那之後再喊上阿娘一塊。”

溫杏目光看向弟婦臉上的黑斑,遲疑了一下,才問:“弟婦你既會醫術,難道也治不了臉上的黑斑嗎?”

虞瀅把大嫂的臉都塗抹完後才放下了木碗,琢磨了一下,才回:“我這幾塊斑要祛了也很容易,但我時常要來往玉縣,暫時不想祛。”

溫杏仔細看了眼弟婦那精致漂亮的五官,若是沒有那幾塊斑肯定是美人。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弟婦的意思,說道:“也是,還是不要祛了,有斑會安全些。”

屋子那頭傳來房門打開的聲音,虞瀅見大兄出來了,她便與大嫂說:“我先帶伏寧回去歇息了,餘下的藥泥,大嫂便幫大兄塗在曬傷的地方就好。”

溫杏點了頭,目送他們離開。

虞瀅與迎麵走來的大兄點了點頭,然後入了屋中。

伏震走到庖房前,正要喊妻子回屋,但在昏暗之下忽然看到妻子的臉,被嚇得驀然後退了小半步。

溫杏不知自己現在的醜樣子,隻睜著一雙茫然的杏眸望著丈夫,問:“怎麼了?”

伏震看著她臉上的綠泥,表情一言難儘的問:“這是什麼?”

溫杏把他拉入了庖房,再把簾子放下,在小小的一盞昏黃油燈之下,低聲說:“弟婦說可以治曬傷的,你快些把衣裳脫了,我也給你抹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