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章(1 / 2)

“弟婦說可以治曬傷的,你快些把衣裳脫了,我也給你抹一抹。”

伏震聽妻子這麼說,望了她臉上那又綠又滑膩的藥泥,心下抗拒,回道:“我是男子,曬傷就曬傷吧,便不抹了。”

溫杏卻是不依不饒:“冰冰涼涼的可舒服了,你不止臉,就是身上都曬脫了皮,一定是要抹的。”

伏震拗不過她,也就說:“我衝浴後再抹吧。”

溫杏點了頭,正想回屋,伏震喊了她:“弟婦可說要敷多久?”

她回道:“乾了也就可以洗掉了,大概要小半個時辰。”

伏震想了想:“那就先彆回屋,等洗了再回吧。”

想了想,他補充:“母親年紀大了,看不太清楚,可能會被嚇著。”

他都被嚇了一跳,更彆說是母親與兒子了。

溫杏想到這臉上一層綠藥泥,好像也是挺嚇人的,也就點了頭。

伏震去提了一桶水進澡間衝洗,溫杏在外邊等著。

水聲停了之後,溫杏抬眼望去,隻見丈夫赤膊從澡間走出來,身上的肌肉上都淌著水。

胸膛的水珠順著肌肉紋理彙聚到了腹間溝壑,再緩緩地往下滑落,她紅著雙耳挪開了視線。

算起來,他們夫妻兩人雖然一直在一塊,但已經有五六年沒有同房過了。

一是伏寧出生後,她一直忙著照顧,丈夫又不敢歇的做活養家糊口。

後來去了采石場後更是不可能太過親近。

現在二人獨處,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伏震在庖房的木墩子上岔腿而坐,道:“抹吧。”

溫杏挖了些草藥在手上,然後抹到了丈夫硬實的肌肉上,因常年勞作,掌心早已經粗糙,但因草藥滑膩,連著掌心都好似柔嫩了許多。

伏震有些心猿意馬,但抬頭看向妻子那抹了黏糊糊藥泥的臉,頓時心如止水。

*

因要騰出存放藥材的屋子,所以何家的人在早上采藥過後,下午便過來幫忙搭茅草屋,或者用竹子做藥架,編簸箕。

伏危用蒲草給侄子侄女,還有何家大孫子各編了一隻螞蚱,幾個孩子在院子瘋玩。

伏安伏寧很少有過這麼輕鬆,這麼高興的時候。

溫杏在一旁囑咐他們:“小心些,彆摔了。”

這是養了五六日的宋三郎也拄著拐杖從何家過來了。

伏危看到他手下的拐杖,眸色深了深,隨而又見六娘朝著他走了過去。

他沉默了一下,把伏寧喊了過來。

虞瀅走到宋三郎身旁,問他:“傷口恢複得怎麼樣了?”

宋三郎道:“已經在慢慢結痂了。”

虞瀅說:“等過兩日沒有什麼問題的話,我便幫你把線給拆了。”

宋三郎點了頭後,遲疑了一下,才問:“這回給我醫治要多少銀錢,待我存夠了便送來。”

虞瀅笑了笑,道:“先前宋家兄弟幫我們家搭茅草屋的時候也沒有要銀子,現在我又怎會收銀子?”

宋三郎帶著感激的語氣應道:“這不一樣,我那日也隻是順手幫一幫而已,可這回要不是伏家弟妹的出手幫助,可能這腿真的廢了。”

虞瀅正要說什麼,衣服忽然被輕輕扯了扯,她低頭看去,是小伏寧。

伏寧給小嬸嬸遞了一個草編的螞蚱,然後轉頭指向院中幫忙編製著簸箕的伏危。

伏危對她淡淡一笑。

虞瀅接過了伏寧遞過來的螞蚱,同時也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虞瀅複而抬頭看回宋三郎,說道:“我又不是開醫館的,而且這些草藥都是大家夥一起采的,所以真不用給我什麼銀子,要是宋家三兄覺得過意不去的話,那休養好腿腳了,再過來幫忙吧。”

宋三郎沉默了一下,應了她:“我閒著也是閒著,雖然不能走動,雙手還是可以幫忙的。”

宋三郎應下後,也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幫忙編簸箕。

虞瀅看了眼,也沒有說什麼。宋三郎和大兄交好,也不是沒有理由的,因他們都是一樣性子的人,不想欠彆人的,也不想占彆人的便宜,所以才會親如手足。

她收回目光後,看向手上的小螞蚱。

還真像那麼一回事,栩栩如生,要是不仔細看還誤以為是活的。

提起來,輕輕彈了彈小螞蚱,眉眼也跟著彎了起來。

伏危靜靜地從她的身上收回了目光,偏生這時候伏安好似發現了什麼,驚道:“小叔腿腳不好使,宋三叔腿腳也不好使,都是小嬸治的,而且都在用小嬸準備的拐杖,好巧呀!”

伏危默默轉頭看了他一眼,麵色冷淡,語聲平靜:“你既得閒,便來幫忙編簸箕。”

剛偷閒玩了一會的伏安頓時耷拉了腦袋,小聲嘀咕:“我才玩了一小會呢。”

雖然有些不開心,但還是乖乖的去幫忙,笨拙的開始編竹條。

*

傍晚,何家人與宋三郎都離開了之後,村裡也沒有什麼人走動了。伏危坐在長凳上,雙腿平放在了前邊的木墩子上,手上拿著一根長棍。

一聲“瞧仔細了”後,他握著長棍緩慢地比劃著三個動作,聲音徐沉:“槍術最基礎的招式是攔拿紮,看似簡單,但之後幾乎所有的招式都與這三招息息相關。”

打理著草藥的虞瀅聞聲,也好奇地朝著伏危望了過去

伏危的動作本來是慢的,可下一息眉眼倏然淩厲,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得差些讓她花了眼。

心下不禁驚歎,她還是第一回見人坐著耍槍還耍得這般行雲流水的。

何止是虞瀅瞧傻了,大嫂和伏安伏寧都跟著她都一樣看傻眼了。

伏安看著小叔,滿眼都是崇拜,也不由自主的跟著比劃了起來。

數遍之後,伏危倏然停止了動作,淩厲的眸色也幾乎同時斂去,抬眸看向大兄的時候,已然冷靜淡然。

他把長棍扔了過去,伏震穩當接過。

伏危有條不紊的說:“雙腿下壓馬步,左手握圈使棍身滑動自如,右手握實末端再至於腰間。”

伏震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長棍,按照二弟所言下壓馬步,然後邊回想方才二弟的那幾個動作,邊緩緩開始比劃。

三個動作來回重複,也如同方才伏危那般,動作由緩而疾,力道也越發悍猛,棍棒抖動也挾著勁風。

伏危看著大兄的動作,眼神微闔。

不得不承認,大兄確實是有這方麵的天賦。

虞瀅瞧著伏震那很快就掌握住精髓的槍術,隱約猜到了昨晚伏危留下伏震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在亂世之中,他們這一家老弱婦孺加一個還躺著的,沒有個強悍一些的人護著,恐怕會淪為亂世之中的犧牲品。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伏震舞棍所吸引時,隻有羅氏默默地抹了抹眼角的眼淚,暗暗地轉了身入了庖房。

讓兩個兒子的身上,羅氏看到了已故丈夫的影子,心下五味雜陳。

哪怕是過去了二十一年,她還是不信勤勉儘責,憂國恤民的丈夫會做出通敵的事情。

可不信,又能如何?

想到這裡,捂著眼無聲地啜泣。

*

虞瀅算了算,給伏危正骨差不多有兩個月了,也是可以拆竹條了。

上午采了藥回來後,虞瀅讓大嫂幫忙燒一些熱水送進屋中,隨後洗了手後便入了屋中。

虞瀅拿了桌上的乾布巾擦拭手上的水漬,與伏危說:“正骨也差不多兩個月了,竹條可以拆了。”

飲著茶水的伏危聞言,眉眼微微一動,放下碗後,低頭看向那雙殘了幾個月的腿,幽幽的道:“真的會好嗎?”

虞瀅知道他現在看起來很堅強,可心底還是忐忑的。

虞瀅聲音溫和:“有我在,還怕好不了?”

伏危聞言,原本略微黯淡的眸色忽然有了淺淺笑意,抬頭看向她:“那我便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虞瀅一笑:“莫要太看得起我。”

伏危卷起了褲腿,把綁著竹條的雙腿露了出來。

虞瀅檢查了一遍後,然後才把布條拆開,當所有的竹條都拆下後,雙腿略顯腫脹,顯得有些醜。

伏危看了眼雙腿,眉頭緊皺了起來,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虞瀅。

見她臉上並未露出厭惡之色,心下才暗暗呼了一口氣。

這裡沒有任何的儀器,虞瀅隻能憑著經驗和感覺來再三仔細地檢查骨頭是否長好了。

檢查前,虞瀅心想她幾乎天天都盯著伏危,若是骨頭這都沒長好,祖父的招牌就該砸在她手裡了。

虞瀅屏息斂氣,仔細地在伏危雙腿的斷骨處檢查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確定恢複良好的時候,才呼了一口氣。

“我以為,你會比我還鎮定。”看到她這般緊張,伏危忽然就輕鬆了起來。

虞瀅抬眼輕輕白了他一眼,說道:“我不是什麼神醫,自然不是治誰誰都能好的,而且我嘴上雖說著自信滿滿的話,可心裡也不比你輕鬆。”

確定伏危的腿骨長好了,不再擔心影響到他的情緒,虞瀅也才敢把這些話說出來。

“那……現在可以動了?”

虞瀅點頭:“你先嘗試活動一下關節,但絕對不能下床走路,就算是要走,也要等到明日拄著拐杖下地,但同時也不能久立久走。”

說到拐杖,虞瀅想起拐杖還在宋三郎那處。

宋三郎縫合的線在前幾日就拆了,而現在在恢複中。因用的是這尋常線,而且藥品匱乏,所以那猙獰的疤是去不掉的了。

宋三郎倒是沒有太在意傷疤,隻要能不影響他做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