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瀅還是沒有搭理掌櫃,下一瞬掌櫃降下價:“十文,不能再少了!”
虞瀅頓下腳步。
這一招砍價的手段,還是從她祖母那裡學到的,不說百試百靈,但十次有六次是有用的。
她轉身看向掌櫃,笑道:“那就多謝掌櫃了。”
見這婦人這就同意了,掌櫃暗道自己肯定是說低價了,暗暗懊悔。
羊腸和羊肝沒有東西盛放,虞瀅便也就去買了一個較大的陶罐來放。
家中的陶罐略小,平日沐浴燒水的話,兌了水之後也隻得半桶水,等天氣涼了肯定是不行的。
這陶罐大,家中的陶灶不適合,也是可用石頭壘一個灶燒水用。
買了羊雜後,虞瀅又去買了一根豬筒骨熬湯。
最後,才是去給伏危買所需的筆墨紙。
去鋪子中問了,才知這時代沒有銀子的,還真念不了書。
一支粗糙的筆十五文,一小塊拇指大小的墨石二十文,一張紙是五文一張。
虞瀅聽到價格的時候,有那麼一瞬喘不上氣。
這一份筆墨紙要是換成糧食,可以買五斤左右的米,夠現在全家人吃兩天的了。
伏危他到底要這筆墨紙做什麼?
現在的情況伏危是清楚的,他不可能是用來舞文弄墨用的,而是有用處的。
虞瀅想了想,還是買了筆墨一份,紙三張,花去了五十文。
伏安聽到這個價錢,也是被嚇了一跳。
他長這麼大還沒碰過這些筆墨紙呢,他好奇地摸了摸筆,又摸了摸紙。
心想這些玩意能讓人掙銀子不成,不然怎會這麼貴?
虞瀅買了伏危所需的筆墨紙後,虞瀅才回了吳記食肆。
正值晌午,虞瀅在食肆遇見了正在用中食的霍衙差。
虞瀅走了過去,為上回的事情道謝:“上次的事情,麻煩霍衙差了。”
霍衙差不冷不熱的道:“不用謝,應該做的。”
虞瀅斟酌了一下,問:“我聽說衙門張貼了告示,說是往後有長舌婦鬨出命案者,仗二十,罰銀三百文,不知這是怎麼一回事?”
霍衙差放下了竹筷,說道:“我從陵水村回衙門後,便把陵水村長舌婦敗壞餘娘子名聲,與誣陷餘娘子下毒的事如實告知了大人,大人聞言震怒,回想這幾年因長舌婦鬨出的命案,便也就讓人張貼了這告示。”
得知了原因,虞瀅也也沒有繼續打擾霍衙差用中食,略一頷首便轉身離開了。
下午,打道回陵水村。
日頭依舊有些灼人,虞瀅戴著大嫂給編的草帽遮住了日頭,便是伏安也戴了一頂草帽。
牛車慢慢悠悠地回到了陵水村,與陳大爺道彆後,嬸侄二人便走著回去。
路上遇上了好些天不見的翠蘭嬸。
翠蘭嬸看到虞瀅,臉色一變,立即調頭躲開了。
伏安看到落荒而逃的翠蘭嬸,心情極好:“讓她以前總是背後說祖母是個瞎子,活著是浪費糧食的話,也說過寧寧是啞巴拖油瓶的話,現在她活該。”
虞瀅淡淡的看了眼翠蘭嬸的背影,不怎麼在意地收回目光後,便繼續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伏安看到阿爹要去打水,他連忙換下衣服也跟著去了。
虞瀅則把伏危要的筆墨紙從背簍中找了出來,拿進屋中。
伏危接過後,道了聲“多謝。”
虞瀅問他:“你要這筆墨紙做什麼?”
伏危把紙鋪在了桌麵上,沒有可鎮紙的石頭,紙張略卷。
虞瀅想了想後,走到床尾,從自己的小布包中摸出了兩塊圓潤透亮的鵝卵石,複而拿來壓在了紙上。
伏危詫異地看了眼鵝卵石,再而抬頭看向她。
虞瀅笑著解釋:“我見漂亮就撿了,女子不都是喜歡這些漂亮的東西麼,我也是喜歡的。”
伏危沒有說什麼,多看了一眼桌麵上的鵝卵石。
心道她喜歡這鵝卵石,必然也是喜歡珠寶玉石的……
思索間,他還是回了她方才問的問題:“我要寫信。”
虞瀅頓時意外道:“你要寫信?”
伏危點了頭:“到時候還要麻煩你幫忙寄出去。”
虞瀅想了想,畢竟這是私事,她也就沒問他要寫給誰。
但即便不問,虞瀅也大概知道是送去何處的。
她應道:“你若寫好了,便與我說。”
說罷,她又說:“我給你弄些水進來研磨。”
虞瀅出了屋子,然後找了一塊先前碎了卻還沒扔的陶罐碎片。
碎片粗糙,用來研磨最合適不過。
虞瀅用竹筒裝了一些水,然後拿進去給伏危。
“你寫吧,我出去忙活了。”
伏危又道了一聲謝,目送她離開。
片刻後,收回目光,在陶罐碎片上研墨。
提筆蘸墨,筆尖懸在紙上,眼中浮現猶豫之色,但看到桌麵上的兩顆鵝卵石,眼神逐漸堅定,隨而下筆。
*
虞瀅從房中出來,便見大嫂在庖房中忙活著了,她也就走了進去。
溫杏見到弟婦,因想起昨晚與丈夫說的事情,不禁多瞧了幾眼弟婦。
虞瀅把羊腸和羊肝拿了出來,察覺到大嫂打量的目光,她看了過去,問:“大嫂怎了?”
溫杏忙道:“沒事,沒事。”
到底是人家夫妻的事情,她忽然問起就太唐突了。
溫杏借口轉移話題,看著弟婦新買的陶罐,聞到了血腥味,問:“這裡邊的是什麼?”
虞瀅道:“是羊腸和羊肝。”
她伸手把羊肝拿了出來放在了碗中,因一路上用水浸泡著,血水也出來了,一會清洗後再泡小半個時辰就好了。
聽到是羊腸和羊肝,溫杏愣了一下,訝異:“這不就是下水嗎?”
想起吃過的豬下水,眉頭皺了起來,說道:“我吃過豬下水,不好吃。”
虞瀅:“豬內臟味重,難以清理,不怎麼會做的話確實會不好吃。”
而她也確實不怎麼會做。
“但羊吃的隻是草,所以內臟味就沒有那麼重,清洗起來也簡單得多。”
解釋過後,虞瀅讓大嫂先熬骨頭湯,她去清理羊腸。
把羊腸反複搓洗,翻過來也洗了兩遍後才塗抹上鹽,隨之放在清水中浸泡,靜置一兩日泡軟後再開始下一步。
虞瀅做好了這些後,在小院中的菜地上拔了一把新長成的小蔥,洗淨後拿回了庖房。
用做菜的陶罐裝了一半鍋水,把羊肝切成了幾塊,冷水入鍋,小蔥綁成結扔進鍋中,再切了幾片薑一塊扔進去,最後蓋上蓋子煮。
水沸騰了,虞瀅掀開蓋子,把上麵的浮沫撇去再蓋上了蓋子,隨後把陶罐從陶灶上邊移開,放到一旁的竹桌上,用鍋中的熱水把羊肝慢慢燜熟。
燜個一刻再撈出靜置,等差不多可以吃飯了,再用薑蔥醬油爆炒片刻便可。
知曉伏危不吃內臟,虞瀅給她和兩個孩子蒸了兩個雞蛋,蒸好後滴幾滴豬油,再撒上一小簇的蔥花,香氣頓時在小小的庖房飄散了開來。
引得小伏寧扒拉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進來。
暮食做好了,一個炒菘菜,一個骨頭蘿卜湯,一個炒羊肝,還有便是蒸雞蛋。
桌麵上擺著的雖不是值錢的吃食,可卻也讓人食欲大開,更是讓人吃得滿足。
暮食後,大嫂與大兄收拾好了飯桌後,趁著天色還早,幫著弟婦收拾好草藥後,又開始扯起了苧麻的皮。
虞瀅好奇的問:“大兄大嫂這是在做什麼?”
溫杏道:“快入秋了,得趕緊做厚被和衣裳了,不然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虞瀅對植物也有所了解,琢磨了一下後就猜到了大嫂的意思。這時代的棉花蠶絲隻有達官貴人才能用得起,到了冬季,尋常百姓隻能用葛、麻來做棉衣。
想到這,還沒到冬季,虞瀅都覺得冷了起來。
幸虧嶺南比起北方要暖和,且幾乎常年溫暖,就算冷也冷不了多長時間,不然就這葛、麻做衣服和棉被,滿滿凜冬又該怎麼熬?
虞瀅也一塊去幫忙捯飭苧麻。
*
時間在這種平淡且還算安穩的日子間慢慢過去了。
時序入深秋,天氣便開始寒涼了起來,日子也幾乎快到了虞瀅交藥材的時候了。
數百斤藥材,把原先的小屋堆得滿滿當當的。
隻需再等個五日,便到了契書上邊定下的交貨時間了。
天氣轉涼,晚間虞瀅帶著伏寧一塊泡腳,邊泡著腳邊教她張開說話。
但伏寧現在隻會張嘴,卻是發不出聲音。
虞瀅也不氣餒,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溫聲道:“不著急,慢慢來。”
泡了腳後,她哄睡了伏寧,把被衾蓋在了她的身上,正要去倒水的時候,伏危卻扶著床站了起來,也把一旁的拐杖拿過,緩聲道:“我來倒吧。”
虞瀅哪裡敢讓他來倒水。
她放輕動作從床上坐起,下床後端起水盆,道:“你腿腳還沒好利索,便莫要端重物了,再休養休養。”
說著,她端起水出去倒了。
站在門口的時候有冷風吹來,虞瀅打了個哆嗦,這才真切的感覺到是真的變冷了。
望了眼夜色中左右搖擺的枝葉黑影,再伴隨呼呼作響的冷風,虞瀅心下微怯,連忙入了屋中。
明明前兩日還熱得厲害,一場小雨之後就變天了,著實讓人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