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寂靜了片刻,有幾分醉醺的伏危略一咀嚼方才自己所言,再想到這話是在床上說的,頓時明白她誤會了。
他坐起,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隻是字麵上的意思……”
虞瀅“嗯?”了一聲,忽然又聽到他低聲輕緩的說:“六娘,我心悅於你。”
伏危的這一句“我心悅於你”飄入了虞瀅耳中,驚詫隻餘,好似又有那麼一絲的意料之中。
虞瀅有驚訝到逐漸平緩,隻數息左右。
二人在黑暗中靜默無言,許久後,虞瀅呼了一口氣,開了口:“我還沒想明白我以後究竟一個人無牽無掛的,還是會成家有了牽掛,所以我給不了你答案。”
沒有徹底的拒絕,讓屏聲斂息的伏危暗暗鬆了一口氣:“那我便等你想明白。”
虞瀅想勸一勸他,但又想到他們還是同寢一榻的關係,好像勸什麼都會覺得矯情。
她隻輕“嗯”了一聲,
或許吧,或許在將來的某一日她會真的想明白。
二人再躺下,卻都非常的不自在。
沉寂許久,剛被表白的虞瀅:“你睡到外邊些,我睡不著。”
依舊躺在原來位置的伏危頓時反應了過來,道了聲“抱歉”後,忙睡到了邊邊上,半個身子都幾乎是懸空的。
兩人心情各異,伏危酒勁略退,扶著額頭懊惱自己的莽撞。
虞瀅卻是因伏危今晚的話,心下有些許亂。
兩人沒有睡意,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夜了。
誰都知道對方沒睡,但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人再挑起話頭
相對於這一對夫妻的不自在,對門屋的夫妻卻是截然相反。
夫婦二人吃了肉食後,因天氣涼快,所以留了些明日帶回去給母親和兒女嘗一嘗。
吃完後,便按照弟婦的囑咐漱了口。
——晚間就寢前要漱口的囑咐。
伏震漱口後,坐在床上用力晃了幾下。
溫杏轉頭看向丈夫,杏眸裡邊大大的不解:“大郎,你這是在做什麼?”
伏震一本正經的道:“我在試這床會不會塌。”
……
想起不久前的事情,溫杏頓時麵紅耳赤。
*
翌日清晨,伏震夫婦二人起來後,遲遲不見二弟和弟婦起來。
便去敲了房門,不一會才聽到弟婦略微匆急的回應:“就快好了。”
屋中,剛醒的兩人相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昨晚的對話,都有些不大自在。
但現在可不是不自在的時候,得趕緊起來梳洗回陵水村了!
伏危不過是整理了衣衫便可,虞瀅卻要手忙腳亂地收掇一下。
小半刻後,兩人才從屋中出來。
出了屋子,伏危道:“我與六娘都有些認床,所以睡得晚了。”
伏震也沒有懷疑。
幾人出了客棧後,便尋了一個混沌攤子點了四碗餛飩。
因伏震胃口大,溫杏的胃口小一些,所以她把碗中的餛飩舀了一些到丈夫的碗中。
夫妻二人目光相觸,溫杏羞澀地低下了頭,但嘴角卻是有笑意的,就是好氣色的伏震嘴角也是微微彎了彎。
虞瀅:……
明明這對夫妻一直都在一塊,可卻讓她有種小彆勝新婚的感覺。
不知為何,這種感覺讓虞瀅好似明白了些什麼。
早食後,也就回了。
想到又得步行近乎兩個時辰的路程,虞瀅整個人都不好了,也全然把與伏危的不自在全然拋到了腦後。
回到家中的時候,伏寧飛撲了過來。直接撲入了虞瀅懷中,緊緊地抱住了她。
有人在家中等著自己,盼著自己早歸,這種感覺讓虞瀅覺得很溫暖。
再說公堂的事,因昨日何叔何嬸回來的時候就與羅氏說了,所以也不需要與羅氏再說一遍。
洛館長的事情解決了,也不用擔心其他醫館的為難,這藥材生意自是可以繼續做了。
而至於如何穩定價格的事情,就該交給伏危了。
時下在進入寒冬前,她得多準備一些藥材的種子,開始育苗,明年開春後便可直接移種。
若是縣衙真的采納伏危外售的意見,有了名頭後,也可號召村民一塊種植藥材,村民更容易信服。
至於田地和藥苗,她也得提前準備好,但自然也不是無償的。
休息半日後,虞瀅把昨日公堂的事,還有伏危的事都暫且拋下,繼續去忙活。
帶著伏安伏寧去藥田檢查藥材時候,恰巧見到了何家的二郎,便把想讓他幫忙試麵脂的事給說了。
“這些麵脂都是無害的,隻是恢複皸裂的效果可能不一樣,我需你同時用幾種麵脂來試一試,你可願意?”
何二郎一聽,想都不想就點了頭:“試麵脂,也能治皸裂呢,我還算是得了好處呢,怎麼可能不願意!”
說罷,又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嫂子還想讓我做什麼,儘管開口,再難的事情我都會幫嫂子。”
虞瀅不禁一笑,說:“沒彆的事情了,就先幫忙試一試麵脂。”
說了幾句話後,便讓他暮食之後到伏家來。
伏安看到何二郎對著小嬸笑得燦爛,不大高興得扁了扁嘴。
笑得再開心也沒用,小嬸還是他和寧寧的小嬸。
暮食時,伏危把去縣衙做幕僚的事給說了。
聽到他的話,眾人皆一愣。
靜默了許久後,伏震隱約猜到了昨晚二弟去見的貴人到底是誰了。
入衙門做公差,這是前不久還是賤籍的羅氏和伏震,還有溫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忽然聽到伏危要去做知縣的幕僚,如何不讓眾人驚愕。
率先回過神來的伏震,暗暗呼了一口氣後,問:“知縣大人同意了?”
伏危輕點了點頭。
伏震又問:“既然做幕僚……那豈不是幾乎日日都要去衙門?”。
伏震的話一出,虞瀅也是想到了這點。
對呀,既然要做幕僚了,定然是要在玉縣聽候差遣的。
伏危斟酌片刻後,把自己的決定說了出來:“我想在玉縣租賃一間小屋,我自己亦可照顧自己。”
說著,看向了虞瀅:“我知你現在還要忙活這藥田和藥材,你可偶爾到玉縣來。”
“不成,你自己一個人,怎麼能照顧自己?!”羅氏反對了。
但羅氏已然忘了,兒子的雙腿已經好了七成了。
伏危緩緩站了起來,一笑:“母親,我尚能照顧得了自己。”
便是看到兒子站了起來,可羅氏還是擔心:“可萬一又有人來尋你麻煩,你自己一個人怎麼應付得了?”
沉默了許久的虞瀅,這時開了口,說:“阿娘,你與二郎一塊去吧,家中有我們操勞就成了。”
說著,又看向伏安:“你也到了上私塾的年紀了,便一塊去吧,還能幫忙。”
虞瀅的話一出,也讓幾人一陣錯愕。
溫杏道:“私塾可是士族豪強家才會去的。”
伏安也說道:“我去私塾做什麼,有小叔教我呢,我才不去!”
虞瀅:“那你也要在小叔身旁,你小叔才能教你呀。”
伏安一愣。
羅氏猶豫的問:“家中的藥田,我們打理不了嗎?”
虞瀅搖頭。
還真的打理不了。
“等何叔何嬸,何家大兄二弟,還有宋三郎他們都熟悉了栽種草藥後,我與大兄大嫂他們再去玉縣。”
村子到底諸多不便,但藥田的事情還要注意,就算是要放手,起碼也要等到開春之後。
家裡誰的話,都沒有虞瀅的話來得有份量。
再者現在也隻能這樣安排了,不然伏危就真的得是自己一個人去玉縣了。
羅氏到底還是擔心二兒子的腿疾會複發,而且若是自己能在旁幫忙做飯洗洗衣裳也是可以的,想到這,就沒了意見。
至於看房子一事,等到陳大爺的馬車繼續去玉縣才成。
虞瀅是真的不想再走了,就因昨日今日走了那麼久,她腳底都不知長了多少的水泡。
暮食後,還沒來得及處理腳底的水泡,何二郎便尋了過來。
那些麵脂,虞瀅都簡單的試用過了。
在胭脂鋪子買的麵脂,隻適合用來保濕潤膚,治療皸裂的效果是較差的。而洛記醫館的麵脂比其他三家醫館的要差一些,所以隻取了四罐藥材做的麵脂到飯廳。
她把伏安喊了來,讓伏安暗中她所說的順序,分彆在何二郎的兩邊臉頰用了不一樣的麵脂,然後雙手也用了不一樣的麵脂。
四處地方,雖然手上的皸裂遠比臉上的要嚴重,但就何二郎這麼一個人,也隻能先這麼來對比一下了。
鄭記醫館與李記醫館的麵脂塗抹在臉上,而季氏醫館與她做的麵脂則塗抹在雙手上。
虞瀅囑咐何二郎:“明早你起來梳洗後,再來一趟伏家,早晚各一回,連續塗抹三日。”
何二郎雖然臉頰上有皸裂,但依舊不影響他明朗一笑:“好咧,明日我肯定早早過來尋嫂子。”
聲音從飯廳傳到了隔壁的屋子,那句“明日我肯定早早過來尋嫂子。”也清晰的落入了耳中,伏危正要落筆的手一頓,不禁微微蹙眉。
是錯覺嗎?
總覺得,這何二郎對六娘的熱情實在是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