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記醫館的事後,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自然是要繼續采藥的。
隻是她現在還沒緩過疲憊勁來,就不去了。
羅氏與兩個孫子出門去找蚯蚓喂雞。
先前與伏安在縣城買回來的小雞,現在已經長到了兩斤左右。
母雞再過一些時日就能下蛋了。而公雞到年節的時候,也能宰來吃。
至於伏危……
現在在外人眼裡他還是個瘸子,隻能在家裡看家。
家中要是沒有人,虞瀅是不敢出去的,畢竟自己全部的家當都藏在家中,沒個人看著怎能放心。
虞瀅到了田中,雇傭的兩個長工在給藥苗澆水。
藥苗長勢喜人,她心頭也寬鬆。
但藥苗太過濃密,過幾日需得拔去一些,□□的藥苗還得另尋土地來重新種下。
這土地,得等到伏危那處有消息傳來才能繼續租。
打理了一會藥田的雜草後,便與大嫂去瞧了青菜。
兩個多月了,地裡的菜差不多可以摘了。
溫杏看著兩個田裡的菜,憂道:“這麼多的菜,就我們自家肯定是吃不完的。”
虞瀅笑了笑,說:“吃不完的話,便送去縣城讓阿娘支個小攤,賣得幾個錢是幾個錢。再說這菘菜和芋頭都可放一段時日,正好不用頻繁送去,阿娘也可有事做。”
老太太進城,剛開始會有所不適,估摸著會整日把自己關在家中,還不如讓她有些事情可做,也能掙幾個錢。
溫杏聞言,麵上頓時一喜,應和道:“是呀,這樣的話,不僅能換幾個錢,還有一個好處就是阿娘和小叔也不用出去買菜。”
*
伏危做幕僚的事情難得讓知縣應下,自然不能太拖延,落得個不好的印象。
在中食過後,一家子聚在一塊商量。
伏危必然是要在這兩日進城安頓的。
可還要找落腳的地方,且陳大爺的牛車也得等到大後日才去玉縣。
商量過後,決定先帶著被褥衣物到城裡,若是找到合適的屋子,就直接租了,當日住下。
至於牛車的話,湊不了巧,隻能是租一日了。
伏震讓伏安去村口等著陳大爺。
等到後就轉告陳大爺,說明日要租用他的牛車去一趟玉縣。
至於誰與伏危一同去玉縣,自然是虞瀅。
她正巧也要去玉縣找羊尾巴油,也可去吳記食肆詢問一下哪裡有屋子外租的。
找到住處後尚要收掇一番,估計忙活後也趕不上陳大爺的牛車了,虞瀅決定在玉縣住個兩日。
這事就這麼敲定下來了。
伏危今晚就要收拾好行囊,明日一早就離去。
被衾的話,伏危本就有一床單人的,也不用另備。
至於鍋碗瓢盆,家中隻是夠用而已,到玉縣的時候再買新的。
虞瀅以防伏危在玉縣有個頭疼發熱的,也就簡單地給他收拾了一些草藥,打算到玉縣後再仔細與他說藥效。
一通忙活下來,也差不多快天黑了。
暮食做好後,虞瀅回屋喊伏危去用飯。
打開房門,正要喊的時候,卻發現伏危側對房門而坐,不知在想什麼,臉色失神,身影孤寂。
看到伏危這模樣,虞瀅這才反應過來,好似在中午商量過後,他就沒怎麼說過話。
也是,這麼大一家子熱鬨的住了這麼久,忽然要分開住,換作是誰都會覺得不習慣,心底空落落的。
想到往後能與她商量的伏危走了,羅氏與小話癆伏安都跟著去了玉縣,虞瀅頓時也心空空的,倍感難過。
調整了一下後,虞瀅把這些難過的情緒藏在心底,麵上露出笑意,朝著伏危喊道:“二郎,暮食好了。”
伏危被這一聲“二郎”喊回了神,轉頭看了過去,對上她的笑意,也淡淡的回以一笑,隨而站了起來,自己推著輪椅出屋子。
在門口處坐了下來,由虞瀅把他推到了飯廳。
許是都知道明日要分彆了,向來話癆的伏安都消沉得沒有說話,靜靜地吃完了這一頓飯。
晚間,伏危去沐浴的時候,伏安過來了。
伏安看到擺放在屏風外的小床,猜測小叔今晚肯定是想和小嬸睡的,他想幫一幫小叔。
他琢磨了一會,心裡有了想法。
他露出期待之色看向小嬸,問:“小嬸,我今晚能不能與你們一塊睡。”
抹著麵脂的虞瀅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再過不久就九歲了,是個小大人了,可不能再和我一塊睡了。”
伏安指向小床,說道:“我不睡大床,我睡小床。”
說罷,又道:“我要是跟著小叔去了縣城,會想小嬸和妹妹的。”
知道哥哥也要和小叔去玉縣,坐在大床床尾的小伏寧頓時扁了嘴。
虞瀅無奈的笑道:“往後每三日你就跟著陳大爺的牛車回來住幾日,或是我把寧寧帶去玉縣,又不是再也不見。”
伏安卻是在小床上躺下,耍賴的道:“我不管,我就是要睡在這屋。”
頭枕在床尾,比床短了一截是屏風可看到坐在大床床尾的妹妹,他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妹妹,哥哥過些時候也要去玉縣,你之後不能天天見到哥哥了,就今晚要不要抓緊時間和哥哥一塊睡?”
聽到這話,小伏寧頓時紅著眼眶點頭,接著從大床爬下來,踩著便鞋鞋麵就到了對麵的小床。
虞瀅:……
伏安這小子先前被打得鼻青臉腫也沒哭。就是她沒來時,支撐著整個家的時候也沒見他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一看這可憐巴巴神色,虞瀅就知道他是裝的。
目的麼……
無非是想她與他的小叔親近。
他的心思,虞瀅一眼就看穿了,但沒有拆穿。
算了,就如了他的意吧。
伏危進屋前就有了最後這一宿是自己睡的準備,隻是……
他回到屋中,便看道兩小隻依偎在了一張小床上。
他不解地看向虞瀅。
虞瀅對著他露出無奈的笑意,說:“伏安說要和我們睡一個屋。”
伏安給妹妹掖了掖被衾,再看向小叔,點頭:“我和妹妹睡,小叔和小嬸睡!”
伏危:……
侄子的目的性太強了,想要忽略也不行。
見六娘都沒有說什麼,伏危心裡悄然愉悅。
虞瀅與他說:“天氣太乾燥了,你抹了麵脂再睡吧。”
伏危點了頭,抹上些許的麵脂才走到床邊。
伏安道:“小叔你把屏風挪開吧,隔著屏風,好像離得很遠。”
虞瀅聞言,起身與伏危一塊把屏風挪開,兩張床相隔不過三步。
挪開屏風後,兩張床就離得近了。
伏危熄燈,與虞瀅相繼躺下。
屋中靜謐了半晌,睡不著的伏安忽然開了口:“小叔小嬸,我不開心。”
虞瀅疑惑的“嗯?”一聲。
伏安悶悶不樂的道:“小叔還沒來的時候,家裡幾乎沒有聲音,安靜得讓我害怕。小叔來了之後,卻更加安靜,直到小嬸你來了,家裡才有了聲音。”
虞瀅愣了一下,聽著他繼續說:“家裡漸漸地熱鬨了起來,後來阿爹阿娘回家了,家裡更是和過去完全不同了,這段時日是我最高興的日子。可現在我一想到明日小叔要去玉縣,之後我與奶奶也要去,大家都分開了來住,心裡就非常的難過。”
伏危與虞瀅聽到伏安的話,心下五味雜陳。
靜默幾息後,虞瀅開口解釋:“現在的分開隻是為了以後能更長久,更安穩的一塊過日子,現在隻是暫時的。”
這話,不止入了伏安的耳,也入了伏危的心底。
——現在的分開,隻是為了以後能更長久。
伏安年紀小,理解得比較淺薄,疑惑的問:“小嬸的話是什麼意思?”
虞瀅正要解釋,伏危卻先開了口:“小嬸現在要打理藥田,要檢查采回來的草藥,是為了掙銀子過日子。小叔去衙門做事,是為了能讓知縣重用。有了錢才能吃得飽穿得暖,有了勢才不會讓人欺辱,日子才能安穩,長久。”
虞瀅側過臉,在黑暗中望向了伏危的方向。
片刻後,已然明白過來的伏安,卻還是忍不住地哽咽道:“可我好舍不得,我舍不得小嬸,也舍不得阿爹阿娘和妹妹。也舍不得小叔和奶奶。”
家裡的每一個人,他都舍不得。
聽了伏安的話,虞瀅雙眼頓時酸澀,漸漸濕潤。
聽著哥哥的話,伏寧本想抿著唇忍著不哭的,可眼中還是有淚珠湧出,她哽咽地張開嘴巴:“不……不走。”
屋中忽然響起了微弱且囫圇不清晰的陌生聲音,讓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下一瞬後,所有人都驚坐了起來。
虞瀅連忙摸索下床,也顧不得觸碰到伏危,她去點燃了油燈。
提著油燈走到了小床旁,驚喜的望著眼尾掛著小淚珠的伏寧。
虞瀅按下激動,問:“寧寧,你剛剛是不是開口說話了!?”
震驚不已的伏安回過了神來,連連點頭:“說了,說了!我剛剛都聽到了!”
伏寧抿著小嘴唇,掀開被衾坐起來就撲入小嬸的懷中,邊哭邊張口說:“不……走……”
“妹妹真的會說話了!”
伏安的一聲高聲,傳入了還沒就寢的伏震夫婦耳中,就是已經睡著的羅氏也被驚醒。
溫杏放下了趕工的鞋子,訥訥道:“我怎麼好像聽到了伏安說寧寧能說話了?”
夫妻兩人麵麵相覷的下一息,就反應了過來不是幻聽。兩人連忙起身穿鞋穿衣,急急地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