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豫章還有幾日行程時,伏危與行伍分道揚鑣,與周毅一同去嶺南。
伏危與周毅會合,但因行軍匆匆,一直未有機會密談,直至傍晚,行軍停下安營紮寨時,二人才有時間。
伏危與周毅單獨密談。
周毅道:“你先前說尋到武校尉之事,我已經聽說了。”
伏危:“那宗主怎麼處理的?”
周毅自嘲一笑:“外憂未處理,自家先行內訌,隻怕讓人趁虛而入。”
言外之意,並未處理。
“父親隻言,等事情塵埃落定,必會給我一個交代。”
伏危聞言,沉吟幾息後,試探的問:“大人真攻打蒼梧城?”
周毅望向他:“帝王有令,如何能不從?”
伏危沒有給出答案,隻問:“大人是聽帝王令,還是聽宗主令?”
周毅目光銳利地盯著伏危,並未言語。
半晌後忽然一笑:“伏危呀,你說你有什麼是看不破,猜不透的?”
伏危一揖:“就看大人想讓在下看破什麼,猜透什麼了。”
周毅笑意漸深:“父親來時便與我說,與他商量的事,也可找你商量一二。”
說罷,擺袖負手在後,轉身背對伏危:“打,卻也不打。”
伏危微微挑眉,聽明白了這話的意思。
簡而言之就是敷衍了事,做出打的樣式,但又不真的打。
周毅環顧了一周後,確定安全後,才幽幽地道:“奸臣篡位,眾臣有誰能服?世家豪強又有誰服?但絕對不能做出頭鳥。”
轉頭看回伏危:“你明白我的意思?”
伏危微微垂眸:“在下明白。”
“明白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當今帝王本就是奸臣,再者是謀逆尚未,他們便是反了,史冊上也不會記載他們是反臣,那為何不反?
*
虞瀅與伏危分彆,在百餘人的護送之下,終到了豫章。
但一路上也不是那麼順遂的,幾日就躲避了幾回。
虞瀅見到了真刀真槍的廝殺,見到了亂鬥後遍地的殘肢斷骸,瘡痍滿目,血腥恐怖。
便是有了心理準備,卻也依然被這可怖的強烈畫麵給嚇到了。
同行的學生都做了幾日噩夢。
到了豫章,周家娘子莫氏安排了婆子接應,把她們帶到了一處二進的院子。
院子有兩個丫頭是給她們差使的。
婆子把一個小匣子遞給虞瀅,道:“我家娘子讓老婦把這兩個丫頭的賣身契和這屋子地契送給餘娘子,往後任由餘娘子處置。”
“無功不受祿,我怎能收。”
婆子笑了笑,壓低聲音道:“娘子哪裡話,怎麼就無功不受祿了,咱們大人若非伏先生洗刷冤屈,哪裡能恢複中郎將的品階?”
婆子推了推匣子:“娘子莫要推辭了,也莫要嫌棄,這是咱們家
娘子拿得出手的最好答禮了。”
周家宗主大概是覺得對二兒有虧欠,所以在周毅幾乎一無所有從玉縣回來之時,補貼了許多私產。
隻是這些□□到底剛到手,不好拿來犒賞,莫氏便挑選了這不打眼的宅子。
“我家娘子還說了,餘娘子若覺得受之有愧,便按照市價的五成來買,沒有那麼多銀錢的話,便按年交付,分幾年交也是成的。”
說實在,白白收一套房子,虞瀅心裡就很不自在。
算五成的話,其實也算是承了那周家娘子的情,但她算是個識時務的人,莫氏如此就是要她收下這份情,她若不收便惹了她不快。
虞瀅笑著接過了匣子,應道:“那就按照五成來算,嬤嬤替我謝過周娘子。”
雖不知五成價是多少,但這豫章是上郡,在蒼梧城買一處這麼大的宅子沒百八十兩定然是不夠的,在這上郡起碼得翻四五番。
收下房契和賣身契後,虞瀅看向兩個十來歲的丫頭,道:“我這沒有高門大戶那麼多規矩,家中的活計做好就行,不偷懶,不說閒話,每個月都會發給月錢。”
兩個丫頭顯然是被調/教過了,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禮:“奴等全聽娘子差遣。”
虞瀅也沒有多言,就讓她們幫忙去收掇東西了。
沒有差使習不習慣的,權當這兩個丫頭是在她這裡做工的工人。
二進的院子,前邊有幾間倒座房,可以先安置跟隨來的學生。
離家千餘裡,幾乎都是十來歲的小孩,放在外頭住,虞瀅不放心。
安全是其一。
其二年紀小,容易受蠱惑。
豫章富貴迷人眼,從偏僻落後之處而來,便是成人都會被這富貴遮了眼,十幾歲心智尚未成熟,很難不在這繁華中迷失了。
等安頓好了眾人,虞瀅把宅子都逛了一圈。
這宅子比玉縣的宅子要敞亮乾淨,便是小院的花草也精致,幾顆棗子樹上青色紅色的棗子掛滿了枝頭。
她走到院子,便見伏寧在樹下眼巴巴地瞧著,口水隻差沒滴下來了。
伏安拿著竹竿去敲棗子,伏寧也不急著吃,忙撿起來放進小籃子裡邊。
這樣的院子,虞瀅很是喜歡。
她換了一身衣裳,出門去牙行試探了這附近的房價,與她所預想的也差不多。
五成便大概是二百兩。
她要開醫館,周轉雖需許多銀錢,二百兩也是可以拿得出來的。
既然去了牙行,也就順道逛了一圈可租賃的鋪麵。
豫章繁華,什麼都貴,最貴的莫過於這房價。
小鋪麵一年也要個四五十兩的租金,大一些翻倍,她需得更大的。
好在手上有千兩存銀,倒是不用太過擔心。
醫館要開,但得先花些時間來了解這豫章城的各家醫館,免得再出現在玉縣時,幾家醫館針對的情況。
*
休息了數日,便暫在
二進小院的外院授課。
授課之際,忽有急促敲門聲響起。
下人去開了門,不一會下人來稟:“二娘子,外頭的人說是周家的人,有事尋二娘子。”
周家。
虞瀅知曉是哪一個周家,思索兩息便讓學生們先自行溫習,她則去見客。
行至門口,是個五十來歲,穿著不似普通人,但打扮又不打眼的老叟。
老叟見了年輕的婦人,拱手一揖:“聽聞伏郎君娘子是一位醫術了得,縫合之術出眾的女大夫,想必這位便是餘娘子了。”
虞瀅輕一頷首:“不知這位老叟怎麼稱呼,又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