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舊仇(2 / 2)

首領畏懼地縮了縮身子:“他們說得有模有樣的,我也好奇,好多人都啟程動身,再說沒來過不執城,出來兜兜風也是好的。”

他說著還很邏輯自洽:“反正像不執寺那樣的宗門,清靜避世,人魔紛爭統統不管,怎麼會管城門口那點小事嘛。”

“再說。”首領不服氣地嘟囔道,“你們一個個看著年紀輕輕的,最年長的也就二十多歲,哪裡像是能打的。”

陸歸景:“……”

就首領那麼一條簡單樸素的判斷標準,至少能過濾掉天下百分之八十能打的。

他能活蹦亂跳到現在在不執城門口上演一場強搶美人的好戲真是奇跡。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傻人有傻福吧。

他禮貌對首領道:“你想得都對。”

“但是——”陸歸景往城門方向一指:“不執城的執法隊來了。”

有一隊黃袍僧侶魚貫而出,麵容威嚴,冷喝道:“何人敢在我不執城門口私鬥?”

百姓們也都紛紛鬆了一口氣。

“誒呦你們總算來了。”

“你們真是不知道,剛剛那群人可嚇人了,獸蹄子差點要懟到我臉上。”

“不錯不錯,真是嚇得我差點提不穩菜籃子。”

於是剛剛還仙氣飄飄,寶相莊嚴的僧人頓時手足無措起來,紅著臉挨個挨個向百姓道歉。

百姓們當然不會抓著不放,擺擺手這事就是過去了:

“沒事沒事,你們也辛苦了,最近來鬨事的人特彆多,我們看在眼裡,大家都不容易。”

“諾,我家母雞在城外莊子裡新下的蛋,拿兩個回去吧。”

“你忘了人家不吃葷的?城外新摘的野菜,拿去嘗嘗鮮。”

“這是新宰的牛肉,你們彆誤會,不是給你們塞肉食。不執寺中不是養了幾隻貓?你們一群和尚又不好買葷的,可彆把人家貓餓著,拿去拿去。”

僧民和樂一家親的樣子看得他人目瞪口呆。

於是黃袍的僧人裡提著雞蛋,拿著野菜,拎著牛肉,個彆的懷裡也抱著一隻咯咯叫扇翅膀的母雞,來到了幾人麵前。

月盈缺喃喃道:“難怪他們覺得不執寺好欺負。”

換她,她也覺得抱著母雞,提著雞蛋的不執寺挺好欺負的。

為首的黃袍僧人雖說懷裡抱著母雞,一張長眉細目,悲憫柔和的麵容卻肅然出了金剛意味:

“你們在城門口私鬥鬥毆,去不執寺走一趟吧。”

於是白雲間主、歸碧海主、西極洲主帶著自家的晚輩,和百年前的大妖魔主,一同乖乖隨著抱住母雞的僧人去了不執寺。

這可能是母雞這輩子獲得的最高榮耀。

不執寺是城中最輝煌的建築。

它有著城裡最高的尖塔,被八百羅漢的雕刻一路送上雲頂,周身纏繞著梵語經文的泥金字跡,塔頂一座碩大的黃銅鐘印著日光,爍爍生光,仿佛籠了半座城。

四方的誦經聲皆彙聚到了塔頂,再隨著鐘聲一敲,悠揚飄散向不執城每條大街小巷,傳入每戶無論貧窮亦或富庶的人家裡。

至於其他的寶殿朱牆,琉璃彩瓦,層層進進,種種紛繁,自不必在多提。

清淨方丈站在門口等著他們。

他長得很剛毅。

不錯,剛毅。哪怕是上了年紀,披著袈裟,花白胡子蓄了一大把,身形也顯得略微佝僂,清淨方丈的長相依然很剛毅。

不言不語時像是個橫眉怒目的黑臉天王,手裡的禪杖也被他拿出了金剛杵的味道。

“有朋自遠來啊。”

清淨方丈看著這浩浩蕩蕩,抱雞拿蛋的隊伍,感慨一句:

“劍聖、歸碧海主、西極洲主,不想能在此時相見。”

他雙掌合十,宣一句佛號:“老衲門人無禮,叫三位見笑了。”

清淨方丈每報一個名號,執法弟子的腿都要軟一分。

他剛剛乾了什麼?

他對著三位陸地神仙,對著天下第一擺了冷臉,讓他們跟著自己來一趟不執寺???

到最後,母雞掙脫他懷抱撲騰翅膀跳上了旁邊黃牆,另一個弟子的雞蛋也滾在地上打了一地的蛋清蛋黃。

真正意義上的雞飛蛋打。

至於被他們拖回來的頭領一群人已經徹底喪失思考的能力,放棄掙紮。

他們翻了翻白眼,磴了蹬腿,暈得非常乾脆利落,免受後續的種種折磨。

穆曦微剛想出來道一聲歉時就被落永晝攔住,自然而然地接下了清淨方丈的賠禮:

“沒事,是我弟子先動的手。”

正當眾人以為他要出於禮節客套一下,就聽落永晝理所當然道:

“我弟子嘛,脾氣好。換做是我動手你知道的,不執城得塌半邊,方丈包容一下。”

“……”

陸歸景心道清淨方丈能包容,他白雲間的賬單可不是很想包容。

清淨方丈饒有深意道:“老衲自然知道劍聖的脾氣。”

落永晝還真不記得自己有和清淨方丈接觸過。

好在繞來繞去,還是繞回了執法隊的事情。

清淨方丈向他們解釋道:“近來天河中有至寶即將現世的傳言風行,來不執城的外客出乎意料之多。因此執法隊忙著維護城中治安,未免有些忙不過來,才有了今日的遲來。”

月盈缺道:“城中治安?”

“不錯。”清淨方丈微笑著歎口氣,隱隱有疲憊之態:“外客來我不執城,難免不知道城中規矩。”

“常常有私下鬥毆,擾及民生之事。這種時候可不是得把他們丟到佛祖麵前好好悔過嗎?”

清淨方丈語聲鏗鏘:“來之安之,自然是我不執城的律法最大。”

如果首領現在神智,大概一定會悔不當初地恨不得打醒當時以為不執寺好欺負的自己。

月盈缺也納悶道:“我有一事想向方丈請教。”

清淨方丈道:“西極洲主請講。”

月盈缺:“我先前一直以為不執寺不參與人魔兩族之事,是因為本身清淨避世,如今看來,卻當是我想岔了。”

清淨方丈這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個性,敢在他不執城打架鬥毆都要被扔去向佛祖悔過的暴脾氣,真算不上一句清淨避世。

哪家城池還不允許彆人私下比劃兩下?就他不執城管得嚴。

他連不執城中普通百姓的民生被擾都看不過去,何況是人魔兩族關乎存亡的大事?

清淨方丈是真正坦蕩的出家人,知無不言言無不儘那種。

他聞言就娓娓道來:“西極洲主或是不知,我不執寺先祖依天河而建不執寺,天河給我宗種種便利;同時先祖也立下誓言,世世代代守護天河,不得離開。”

“不執寺中人世世代代駐於不執城中守護天河,人魔戰場…有心無力。”

這才是不執寺隱世不出的真正原因。

清淨方丈輕描淡寫:“按往前傳承下來的規矩,天河僅有我不執寺中人能踏足,所以為天河至寶所謂傳言來不執城的。遲早要被老衲丟去到佛祖麵前反省思過,美夢破碎。”

所以清淨方丈抓人抓得很隨便,很放心,早一刻晚一刻也沒多少所謂。

月盈缺:“……”

她欲言又止。

若是按清淨方丈的說法,他們遲早也是要被丟給佛祖閉門思過的。

“不過這百年間,有一個意外。”

清淨方丈望著落永晝,意味深長地笑了:“劍聖百年前來找過老衲,說是要涉足天河之地。老衲出於祖宗之訓,無奈拒絕了劍聖。”

落永晝:“……”

他已經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果不其然。

清淨方丈道:“然後劍聖與老衲動了一次手,老衲沒攔住劍聖,自己反而被丟到佛祖麵前靜思反省。”

“劍聖那次,是帶著一個長得很俊的年輕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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