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盯著送朝今歲過來的程言的時候,他腦子裡麵已經閃過了無數的念頭。
自從上次小道修輕輕地啾了他一口之後,這魔頭回去就三天沒睡著,思來想去這道修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可是這道修很快又恢複了時的樣子,仿佛那天的那個小小的吻不存在一般——唯一的區彆大概就是,就算不在身邊,她至少會記得每天給他打一個電話。
燕雪衣很少見朝今歲和人這麼融洽,本來就翻來覆去地心情複雜,又撞上了這一幕——尤其是他們說說笑笑的,她看著程言的樣子仿佛眼睛裡麵有光一般,燕雪衣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她了。
他這魔頭本身就霸道又自私,因為眼裡心裡從來都是一個人,就見不得她對彆人好,她一對彆人好,他就開始焦慮得緊。
燕雪衣知道這樣不好,可是在看到了她看程言的時候那樣的目光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捏住了手心。燕雪衣在心裡告訴自己,這一次不能這麼算了。然而這些咬牙切齒的憤憤,還有心中暗自下定的決心,在她抱住他的時候,全都煙消雲散了。他想要質問的話還有怒氣,都瞬間像是被春雨一澆就熄滅了。
她抱住他的時候他忍不住僵硬了好一會兒,他警告自己絕對不能當那麼好哄的魔,結果心卻忍不住軟了。在燕雪衣的印象裡,這道修長大之後就一直這幅清冷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麼失態的樣子。
他不會哄人,手在空中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他放輕了聲音,又小心翼翼道,“好了好了,發生了什麼事?”
朝今歲忍不住抱緊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用發顫的聲音道,
“魔頭,我好像……找到哥哥了。”
燕雪衣也是一愣。
他知道這個哥哥不是晏修齊也不是晏希音,而是朝傾歲——如果能夠有什麼人讓她能夠產生這麼大的情緒波動,大概也隻有朝傾歲一個人了。
他知道她自從朝傾歲離開之後就一直沒有放棄找他的魂魄,更加知道她多少次尋覓無果的失落。
他回抱住了她,輕輕拍拍她的背,就像是小時候拍拍丟了糖哭臉的她一樣,“找到了,應該開心才是。”
“既然找到了,這一次就絕對不會再丟了。”他抱緊了懷裡的人,幾乎是承諾般說道。
朝傾歲離開之時,他尚且沒有能力保護好她,他們也都失去了很多很多在乎的人和物。但是千年轉瞬過去,他已經不是當年在長霄宗苟延殘喘的魔族了。隻要他還在,他不會再讓她失去任何人、任何東西了。
*
等到燕雪衣買了晚飯回來的時候,他剛剛推開門,就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床上睡著了的朝今歲。
她睡得很熟,像是他們這樣的修士已經很少會睡覺了,但是來到了異世界之後,她就習慣了和普通人一樣按時睡覺了,睡不飽還會困。
燕雪衣本來覺得睡覺很無聊,可是神識偷偷看了她幾次睡覺,也跟著試了試,他發現,其實睡覺也挺舒服的——如果歲歲睡他隔壁的話。
他把晚飯放在了一邊,坐在了床邊,伸手戳了戳她熟睡的臉蛋。
他知道朝傾歲現在叫程言,雖然歲歲說不能確認,但是他知道,歲歲不會認錯的,程言就是朝傾歲。
朝今歲比朝傾歲小一百歲,她的父母都是修士,但是在她出生沒多久就因為飛升失敗隕落了,於是朝今歲出生之後,就一直跟著哥哥長大。
說是哥哥,其實和父親沒有差彆了,因為朝傾歲從小把她帶大,教她識字說話,教她修真入道。
彼時燕雪衣的母親也在長霄宗借住,天天和朝今歲玩兒在一起,燕雪衣的入道,其實也是朝傾歲教的。
朝今歲小時候身體不好,因為先天不足,很難修煉,所以每每都要拖後腿,朝傾歲就四處搜集洗筋伐髓的東西給她強身健體。
然而在她十八歲的那年,朝今歲和哥哥一起下山曆練,朝傾歲被魔族重傷,隻能帶著她躲進了山穀裡麵。
這一躲,就是好幾個月。
在那之前,她是乖巧懂事什麼事都可以躲在兄長後麵的呆道修,但是從雲霧穀出來之後,她就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變成了另外一個朝傾歲。
她的命是哥哥救的,她的天生劍骨是哥哥給的。
在那一年裡,她失去了如父亦兄的哥哥;
第二年,燕雪衣被人誣告,查出來了魔族的血脈,投入了水牢。
但是在最黑暗的兩三年裡,她卻從一個呆呆的小道修,成長起來成了長霄宗第一天才,最厲害的少宗主。
隻是在此中的煎熬和痛苦,無人得知。
燕雪衣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端詳了片刻,忍不住俯身靠得離她更近一些了——
他薄唇微啟,剛剛在她眉心充滿疼惜地印下了一個吻。
朝今歲驀地睜開了眼睛,他們兩個人就這麼對上了視線,燕雪衣倒是絲毫沒有偷親被是抓包的窘迫,見她睜開眼睛,想了想,又順便再親了一口——
朝今歲在那一瞬間仿佛理解這魔頭的邏輯:反正都被抓包了,乾脆再親一口比較回本。
燕雪衣的確是這麼想的,他若無其事道,“睡著了?我剛剛想叫醒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