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2 / 2)

見宋清輝朝裴宴端起了酒杯,時棲有些詫異地抬起了頭。

她記得在少年人都喜歡抽煙喝酒的時期,裴宴一貫煙酒不沾,尤其最討厭喝酒。

然而轉頭看去之時,裴宴已經端起了酒杯,眉毛都沒動一下的將酒飲儘。

時棲這才想起來,多年過去,他也應該學會了喝酒。

明禮的那個裴宴,是裴家老大的獨子,雖然隻是收養的孩子,但他說不想喝酒,就沒有人敢讓他多喝一口。

而和她分手之後的那個裴宴,失去了獨子的光環,父母有了親生的孩子,他成了無用而又會威脅弟弟地位的障礙。

那個時候被送出國的他,如果學不會這些場麵上的轉圜,也成就不了今日的裴宴。

“時小姐……”

坐在時棲左側的男人也端起了酒杯,準備跟時棲碰杯。

時棲作為這一桌的底層角色,當然是不好拒絕的,可剛一端起酒杯,就被右邊的人摁住。

“她酒量不好。”過了酒精的嗓音有些低啞,裴宴淡淡道,“這一杯,我替她喝了。”

裴宴很給麵子地喝了這一杯。

但隨後,他臉上擺出的分明就是“誰有膽敬她的酒就先來敬我”的神色。

那男人略有些尷尬,便轉頭錯開了話題。

對麵的夫妻倆正好說起準備要第三胎的話題,這男人也順著話頭,提起了自家妻子已經懷上了第四胎的事。

說起生孩子,這男人瞬間眉飛色舞,得意洋洋起來,好像那頭三個孩子都是從他肚子裡生出來一樣。

這男人說到興頭上,還轉頭跟裴宴說“孩子還是要多生幾個的好”。

同桌的不少男人也附和著,誇他厲害。

時棲聽這話題聽得有點反胃,沒吃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厲害的不是你,是給你生孩子的夫人。”

裴宴不開口則罷,一開口桌上瞬間冷場。

時棲略有些詫異地望向神態自若的裴宴,好像並不覺得這話說得有什麼不合適。

轉頭又笑意淺淺地對宋清輝說:

“宋叔叔,敬您一杯?”

宋清輝也仿佛沒聽見剛才的不愉快,若無其事地與他碰杯飲酒。

時棲彎了彎唇角。

也是。

如今的他,已經爬到不需要看大部分人臉色的地位了。

這樣一想,她當初做的決定還是沒錯的。

*

酒過三巡之後,賓客紛紛離場。

事前說好了顧斐然送她回去,於是時棲披了件毛絨絨的外套站在彆墅門口的台階上等他。

裴宴被應酬絆住了腳步,比時棲遲了一步出來。

他今晚喝的酒不少,一身酒氣和比平日稍稍緩慢些的反應,證明他仍有些微醺的跡象。

見他朝自己走來,時棲準備開口和他告彆。

“愣著乾什麼?”

裴宴看著她裸露在外的兩節白皙纖細的腿,微微蹙眉。

“上車。”

時棲一怔,這才發現裴宴似乎誤會了什麼。

“不是……顧老師說他……”

裴宴並沒有聽清時棲的話。

他走到路邊停著的邁巴赫前,卻沒有走到後座,而是停在了駕駛座那側。

“下來。”

車裡等著的司機:……??

時棲也一臉懵逼,連忙快步走過去。

“不用你。”裴宴仍眉頭微蹙,一字一頓道,“我送她回去。”

司機不用問都知道裴宴肯定喝了酒,連忙勸。

“您坐著就行,我開車送您和時小姐,您喝酒了不能開車。”

裴宴的手還是緊握著駕駛座的車門把手。

“我可以。”

時棲覺得,他可能比自己想象得要醉一些。

“我要送她回去。”

他好像在這件事上格外固執,像個脾氣古怪的小朋友,跟複讀機一樣一遍遍地重複這句話。

時棲算是看出來了,這人表麵上風平浪靜,裝得一副酒量深不見底的樣子,其實四五杯紅酒下肚也基本告彆理智了。

時棲也隻好哄著他:

“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

她親自給裴宴開了車門。

“早點回家,睡個好覺,有人送我回家,你放心吧。”

裴宴垂眸望著她,卸下了清醒時的戒備和理智,他黑沉沉的雙眼有些空茫。

“那你……不需要我了?”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話。

不知怎的,落在時棲耳朵裡卻有點莫名的戳人心酸。

“……也不是這個意思?”時棲敷衍道,“總之你先回家,照顧好你自己就行。”

“……嗯。”

他輕輕應聲。

又想起什麼似的,提醒她:

“記得下個月按時打錢。”

聽到裴宴喝醉了都還不忘說這個,時棲真是又氣又好笑。

“不是,你們裴氏是要破產了嗎?怎麼總惦記著我這點錢?”

裴宴並不接話。

他忽然伸手貼上時棲的臉頰,略有些冰涼的指尖觸碰到她溫熱的臉頰,指腹輕輕地在細膩的肌膚上摩挲,雙眸深深地凝望著她。

好像在一遍遍地確認,眼前這個人的存在。

時棲被他的動作驚到,剛想要躲開,卻一不小心陷入他濃烈的視線之中,像是被無形中如颶風狂浪一樣洶湧的情緒席卷,動彈不得。

“一個億,十年,一百二十個月,每一個月,你都要記得。”

他嗓音沉沉,一字一頓。

“還清之前,不能離開。”

一瞬間,時棲的心跳仿佛停拍。

驚得一時失語的她慌忙後撤一步,胸腔中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所以……這才是他的目的?

夜色之中的裴宴眉眼淡淡,明明早已褪去了少年時的青澀稚嫩,但在一瞬間,時棲又覺得他仍像是多年前那個凝望著她的少年。

身後傳來了顧斐然的聲音。

被驚醒的時棲腦子一團亂麻,被彆的聲音一喊幾乎是掉頭就跑,頭也不回。

回去的當天晚上,她做了個夢。

夢裡的少年眉眼乾淨又冷淡,略顯寬大的襯衫被春日晴朗的風吹動,在風中泛起溫柔的漣漪。

少年緩緩望了過來。

籠著一層寒霜的眼眸漸漸融化,像融化的春水,漾著溫柔的光。

“棲棲。”

沒有譏諷,沒有疏離克製,沒有任何複雜試探的雜質。

他輕聲在叫她的名字。

是戀人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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