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小姐。”
宴席上,顧夢川單獨向時棲敬酒。
“久聞時小姐大名了,今天親眼見到時小姐,才發現以前對時小姐有很多誤會,我懷了孕不能喝酒,就自罰三杯果汁,聊表歉意。”
時棲挑眉,有些意外。
“顧小姐這是什麼話?”
顧夢川做人一向坦蕩,也不隱瞞:
“是我家雋一和你的矛盾,我一時糊塗,也給時小姐使了點絆子,今天我跟時小姐坦白,就是想跟替雋一跟你道個歉,你放心,今後有我能幫得到你的地方,時小姐儘管開口。”
時棲這才真的有些吃驚了。
不為彆的,就為嚴雋一這麼個人麵獸心的王八蛋能撈到這麼個坦蕩又一心為他著想的老婆,真是他嚴雋一祖墳冒青煙。
沒過多久,嚴雋一本人也被顧夢川拉過來給時棲道歉。
“待會兒接我的車就要來了,我走之前,必須讓雋一和你當麵道歉——說啊?”
被顧夢川壓著過來的嚴雋一臉色難看。
但礙於顧夢川的麵子,他還是親自給時棲倒了杯酒。
“時小姐,之前我們有些誤會,也是我……不對在先,我敬你一杯,就當給你賠罪了。”
嚴雋一給時棲倒了大半杯酒。
時棲知道嚴雋一嘴服心不服,但她還挺想結交顧夢川這個人脈,她看得出來,顧夢川非常真誠,如果能和顧夢川這個時尚雜誌主編交好,對時棲無疑是個很大的助力。
因此時棲也假裝看不見嚴雋一的不滿,接過了杯子。
“客氣,雖然我覺得並不是誤會,但衝著顧小姐的麵子,這一頁就算揭過去了。”
嚴雋一又被時棲懟了一句,想要發怒,可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忍了下去。
時棲喝了一口酒,覺得味道還挺好喝,酒味也不太重。
於是不知不覺就把杯子裡的酒都喝了。
見時棲空空的杯底,嚴雋一的眼中浮現一絲涼薄的狠絕。
季遇見顧夢川和嚴雋一離開,才湊上來問:
“你就這麼原諒他們了?之前徹底斬斷你時尚資源的,可就是這個顧夢川,現在見你有了聲勢,又來討好你……”
“我心裡有數,你放心。”
時棲擺擺手,跳過這個話題。
“聽說我爸要把廣告費打給你,你到現在也沒把銀行卡號告訴他?”
見時棲雙手環臂,一臉嚴肅,季遇笑了笑,又想靠撒嬌蒙混過去。
“就隻拍了一天而已,算起來也沒有花多少工夫,就當是我幫朋友的一個小忙而已……”
“季遇,交情是交情,工作是工作,不能混為一談。”
女孩微微蹙眉,並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小山村裡的夜色深沉,壩上的宴席熱熱鬨鬨,燈火通明,可站在他們這邊,喧囂聲卻都有些遠,聽不真切。
隻餘頭頂朗朗月色,映出女孩月下的朦朧麵容。
季遇忽然開口。
“棲棲,你和裴宴談戀愛的時候,是不是從來沒計較過這些細枝末節?”
聽季遇忽然提起裴宴,時棲有些怔愣。
“你的初戀,是他對吧?”
少年明亮的杏眼定定望著她,眼中的情緒很淡,更像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我記得那個時候,他似乎是不許你在學校化妝打扮,不許你遲到早退,可你卻偏要和他對著乾,非要找他的麻煩。”
時棲這才想起來,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家裡養的小貓咪是人變的,自言自語地說了很多心事。
“你讓他幫你寫作業,給你講題,買好山竹寄給他讓他給你剝好送來,做儘了所有能麻煩他做的事情,而你隻需享受他給你的寵愛——”
少年喝了一點點酒。
但他沒有醉,他甚至比任何時候都清醒,都更能看清自己的心。
“——那你為什麼要和我分得這麼清楚,為什麼就不能試著接受我對你的寵愛呢?”
“是我來得太晚了嗎?”
他的手輕輕覆上時棲的臉頰,語氣很輕。
“可我明明,我也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你了。”
空氣霎時凝固。
少年的眼眶有些泛紅,有些固執,更有些無法理解的淡淡委屈。
明明比時棲高一個頭,可站在時棲麵前,他卻像個被人丟棄,沒有人願意帶它回家的可憐小動物。
時棲總是無法抵擋他這樣的目光。
可這一次,她定了定神,緩緩抬眸,並無躲閃地望著他,輕聲問:
“你真的喜歡我嗎?”
季遇一愣,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問。
“我……”
“你喜歡的,是在滂沱大雨之中將你撿回家的我,是沒有嫌棄你,替你包紮傷口,讓你衣食無憂的我。”
女孩言辭如刀,字字鋒利。
她雖然昂頭望著季遇,但氣勢卻幾乎將人壓倒。
“——但是這樣的我,也並不是唯一的。”
“換做其他的人,做了同樣的事情,你也會這樣依賴她、信任她,對她產生這樣近似於喜歡但卻並不是喜歡的情感。”
“我並不是你的唯一,你喜歡的,也並不是真正的我。”
不知是季遇,連帶顧斐然對她的好,時棲也認為是這樣的巧合。
她隻是恰好出現在那裡,恰好做了這樣的一件事。
她並不值得他們如此真誠奉上的一顆真心。
時棲看著陷入茫然的季遇,長歎了一口氣。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時棲轉身朝住所走去。
季遇一個人被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
而同時,剛剛送顧夢川坐上回家的車的嚴雋一,瞥見時棲獨自一人回去的身影,停下了腳步。
算一算,似乎離藥效起效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於是他靜悄悄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