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蕭惟開口道:“我感覺自己是被你嫌棄的渣男。”
所以自己這眼神肯定不對。
“你若是渣男,沒人會嫌棄。”洛嶼無奈道。
林導拿著喇叭喊道:“過了一點點,這種冷感還得往回收收。你並不是要把他推出自己的世界,相反你有一點點希望他能比阿嵐更忠心!”
洛嶼深吸一口氣,在自己的目光裡多了一分期待。
誰知道顧蕭惟又說:“我以為你想勾我。這是欲拒還迎嗎?”
洛嶼哽了一下,完全沒料到顧蕭惟竟然能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這麼不正經的話,洛嶼直接從脖子紅到了臉上。
“你聲音很好聽。”洛嶼皮笑肉不笑地說。
“謝謝。”
“但我希望你閉嘴。”洛嶼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林鉞倒是一點都不生氣,因為之前拍得很順,所以還有很多時間讓洛嶼去研究和磨合。
“你倆先休息一下。那個嚴野,你陪著白穎到旁邊碰碰戲。雖然是白穎的眼神不夠對味,那也是嚴野沒有給他足夠的氛圍!”
這就是林鉞公平的地方,他從來不覺得一個細節沒演好就是某一個演員的問題。
顧蕭惟打開了道具車的車門,先一步走了出來,然後繞到洛嶼那邊將門打開,撐著門框對洛嶼說,“老板,我們聊聊。”
洛嶼低頭走了出來,心裡有點沉甸甸的。
那些有難度的對戲都過了,反倒是卡在了一個眼神上。
顧蕭惟領著洛嶼在樹下坐著,輕聲道:“我還以為你無所不能。”
“我?無所不能?”洛嶼指了指自己,一臉驚訝。
“承受網上的非議,扛下帝俊傳媒的打壓還沒退圈,跟所謂的頂流何慕一爭高下拿到了白穎這個角色。還不算無所不能嗎?”
洛嶼啞然失笑,這些……二十多歲的自己承受不了,隻是十多年風雨回頭再看,才覺得這些把脊梁壓彎的東西其實不算大事。
“我知道白穎那一刻所有的心理,但是模仿不了他的心態。他是那麼決絕的一個人,他對阿嵐的冷漠我可以理解,但是對嚴野呢?白穎對危險有著天生的嗅覺……所以他知道比起阿嵐,嚴野可能會讓他跌得更慘。所以他到底會給嚴野怎樣的眼神?”洛嶼一口氣把心裡的疑惑說了出來。
顧蕭惟在旁邊安靜地聽著,沒有很武斷地說“你就這麼想”、“你就那麼演”,他很沉默,但洛嶼知道他在認真聽自己說話。
有時候一個人向另一個人傾訴和表達,本就不抱著對方能感同身受的期望,隻是想有人聆聽,被認真對待而已。
“我們來試一下吧。”顧蕭惟開口道。
“試什麼?”洛嶼對顧蕭惟的話全然摸不著頭腦。
這時候顧蕭惟伸手捂住了洛嶼的眼睛,平鋪直述的聲音響起。
“你運氣很好,當電影學院的師兄師姐們還在到處試鏡、參加各種飯局找機會的時候,你就接到了《梅子雨》的男二號。並且一炮而紅,大街小巷都知道你是《梅子雨》裡的那位校草。”
洛嶼怔住了,他的眼前什麼也看不到,感受到的隻有顧蕭惟掌心的溫度,那些被他儘力忽略和遺忘的過去,再度湧入了腦海中。
“飲水思源,你為了回報薄文遠,在他最困難的時候跟他簽約,用自己的人氣反哺他的公司。哪怕他給你簽的角色沒有一個讓你滿意,哪怕你內心深處拒絕他為你立的校草人設,你都容忍了下來。因為在你心裡,你們倆是一起打拚的戰友,袍澤之誼深厚,不是其他大公司比如帝俊傳媒之類可以動搖。你們會一起承受外界的風雨和壓力,總有一天可以打造出心目中的作品,不需要他人給你光彩,你覺得你們自己就能發光。”
那些早已遺忘的情懷和豪情,忽然溢滿胸膛,他仿佛回到多年前那個天真的自己。
“但是當薄文遠被你從泥沼中拱出來,他卻獨自站在岸上享受燈光和喝彩,沒有回頭看你一眼。
他甚至害怕你會爬出來,害怕你會抓住他的腳踝讓他跌倒,他對你的掙紮視而不見,他也許還在想——洛嶼什麼時候才能完全沉下去呢?”
洛嶼顫了一下,在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裡他都想打電話質問薄文遠,可他沉得越深就越是喪失了和他對話的勇氣。
“你拚了命地終於抓住了岸邊的草,一抬頭,你看到了另一個人。這個人想要你放棄那根稻草,抓住他就好。因為他不怕你身上的泥濘,他想你儘快爬出來站起來,他想你……與他一起。”
洛嶼的心中湧起了從未有過的期待,但他內心深處卻覺得哪裡有這樣的人存在,人的本性就是趨利避害。
“與我一起怎樣?”洛嶼笑著問。
“與你一起爬上去,選擇我們想走的路,看我們想看的風景。”
洛嶼的心頭一驚,像是與世俗的規則周旋太久,忽然有人告訴他,其實他可以站到更高的地方笑看霜雪。
覆在洛嶼臉上的手挪開,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顧蕭惟。